曾经的家园已然被夷为平地,建成了完全陌生的城市,而今,魔岭竟也毁了。欧丝嘉紧攥着大魔法师曾经给她的一个挂坠。
那个挂坠是宝石制成的,是金色的,像耀眼的太阳,这是大魔法师在她来魔岭后赠予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这个宝石平常是暗沉的红色,然而在光线的折射下,它会迸发出极其耀眼的光芒,同时宝石也会变成半透明的金色宝石,就像太阳一样。
大魔法师曾告诉她,这是太阳神赠予人类的礼物,寓意着耀眼、温暖、和无限的力量。
「人们都在追逐太阳,而你已把“太阳”戴在身上。」大魔法师笑着说。
可是现在啊,却哪里也找不到大魔法师!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师父和朋友们经历了什么,她紧攥挂坠,咬着嘴唇……“师父……”
……
因为民间魔药的迅速兴起,引起了国王的注意。
国王派人了解这些魔药,甚至采购了一些,还找了几个试验的人,然后发现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产生了一些变化。
国王看着这些魔药的效力,颇有一些感兴趣,欧丝嘉了解后,极力阻止,因为这些魔药的成分可都有魔岭生物的躯壳!
大概是因为太过明显和激进,国王开始怀疑起欧丝嘉这么做的原因。
尽管欧丝嘉对此做出了有力的回应,列举一条条自然生态保护利于人类发展的好处,但并没有因此打消了他的疑心。
欧丝嘉知道不能在等待下去了,因为如果国王疑心加重,那么她将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国王这边也是开始高度关注欧丝嘉的一天的行踪,政事也越少过问欧丝嘉的意见,以至于后来,大部分决策是国王自己一个人的决定。他打顺意民间的那些魔药派,甚至多次派遣大量魔术师前去魔岭一探究竟。
魔岭的平静终究还是被人类的一次次踏足而打破。
他还派了一些人去搜罗关于欧丝嘉过去的事情,然后……事情从这里开始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国王终于知道欧丝嘉那掩藏的过去。她是前朝遗落之人,是魔岭里传说中大魔法师的徒弟。
本就敏感多疑的国王这下彻底坐不住了,他当即找了一个理由下令将欧丝嘉驱逐出境。
国王十分忌惮这些掌握魔术的人,但也不敢杀死这些人,因为他听说杀死魔女会被诅咒。
可着诅咒的源头,谁也说不清楚。
多年的布局在此一举溃败,欧丝嘉不禁自嘲,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直接杀了国王。
所以,在国王下令将她驱逐那天,欧丝嘉破罐破摔一样大闹了一场。皇家魔术师团与之招架,他们也没有想过,欧丝嘉会有着这样的过去,可是立场不同,他们必须对欧丝嘉拔刀相见。
「我从未想过,你我会以这种事情再次相见」皇家魔术师团的队长席科表示。
「你可以杀死我,国王不是害怕诅咒吗?那好,我就诅咒他永生不得好死」
在后面的国王听后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夜找来全国术士请求破解这个诅咒,可本来不存在的诅咒,又何来破解之说呢?
然后,不知道国王从哪里听来的方法,说以火焚烧欧丝嘉的躯体,可以让她的灵魂永世饱受磨难,在地狱永远被火焰焚烧,这样子诅咒就可以解除了。国王听话的照做,甚至发布悬赏,说只要抓住欧丝嘉,将她绑在木桩上,就可以获得一千两黄金和相应的爵位和封地,这笔奖赏在任何人看起来都十分诱人。
于是,举国上下,掀起来追绞欧丝嘉的热潮。曾经与欧丝嘉结交的人群这个时候反而沉默了,连帮助欧丝嘉多次的杰尔逊也怕多事而选择了旁观。
「他们嘴里喊着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只要烧死她,就可以获得万两黄金」
这句话越到后面传的越来越离谱,加上国王因恐惧而散布的谣言,这一举动也招来了欧丝嘉政治上的敌人——前国师,前国师非但没有死,甚至还重新站在欧丝嘉的面前。
谣言散布飞速,甚至变成了烧死她就可以让全国上下永享富裕和安宁这之类的。欧丝嘉已经放弃了辩解。
纵使她再强大,可一人终究难敌数人,很快,欧丝嘉就在这种热潮之下被绑上了木桩。
举国上下,欧丝嘉只听得一句「烧死她」
欧丝嘉成为国师期间,明明做过不少为民众好的事情,结果终究抵不过那万两黄金。
她顿时对于这个国家的失望和憎恨达到了极点。
焰火点燃了她脚底下的木头枝叶,几十名魔术师以魔术压制着她的力量,在此之前,她已经在无尽的战斗中疲惫了下来。
她碧色的眼目没有任何光彩,金色的发丝凌乱而蓬松,身上穿的衣袍早已破烂不堪,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殷红的血,即便这样,她那无愧于心的气质依然存在,即使变成这样,她的容貌还是那么动人怜悯,甚至不像一个将死之人,反倒像一个坠落凡尘的天使。
瑰色的火焰吞噬她脚底下的树枝枯叶,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她的眼前掠过飞鸟,飞鸟是那么的自由,是那么的无忧。或许一开始她就不该离开魔岭,她明明在那里生活的很快乐。她明明是那么的喜欢那里。
「老师,我好想你」
熊熊烈火已然吞没了她的衣裙,皮肤传来刺痛的灼烧感,她甚至感觉到双脚失去了知觉。正当众人为这一幕欢呼时,却见她忽而直视前方。
「国家已在灭亡的边沿了,国王却想着如何除掉一名魔女」
「不是害怕诅咒吗?我那诅咒他,诅咒克徕帝,诅咒他永生不得安宁,他的王国将在明年的这个时候彻底灭亡!」
「我没有完成的复仇,就让诅咒来完成好了」
话音刚落,欧丝嘉周围的火焰骤起,火势越来越大,然而欧丝嘉却面色从容的在火焰之中闭上双眼。
这副场景让全国上下都慌了起来,甚至有人接着喊烧死她,烧死了就不怕她的诅咒了!
「只要她消失,只要她被烧死,诅咒就不会存在了!」
然而下一秒,欧丝嘉在火焰之中赫然睁眼,与此同时,不知为何,这些火焰忽而改变了走向,渐渐的形成一双翅膀的轮廓。飞焰欲横天,绯色入莲华。她胸前的那颗宝石也在此刻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就好像在欧丝嘉生命垂危之际,宝石蕴藏多年的力量终于在此爆发。毕竟,大魔法师的礼物绝非凡品。
火焰散去,从中浮现的却是欧丝嘉灼烧着的躯体和她背后那双黑色的翅膀!翅膀宛若龙翼,左翼有羽,右翼无羽,其间还盘绕着火蛇,就像天使和恶魔并存的一样。
她张开双翼,飞去了远方,就像鸟儿一样。
一年后,克徕帝的斯芬王国覆灭了。
就像应了诅咒一般,克徕帝国王在那次之后,重病不起,皇太子顺位,然因过于年轻,最后也没能治理好国家。斯芬王国的黄金时代自此落幕。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诅咒的应验其实并没有那么玄乎。而是欧丝嘉在斯芬王国的几年时间里早就通过各方人脉打通了与邻国的关系,欧丝嘉原本打算借他人之手覆灭克徕帝的王国。在此之前,她早已布好了全局。她曾多次劝说邻国攻打斯芬王国,期间与其密信来往并不少。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死期来的如此之快。
离开斯芬王国后,欧丝嘉做了邻国的客卿,这次她将自己的过去极力隐瞒着,最终,邻国国王在她的提议下攻打了斯芬王国,战火四起,民不聊生。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她,这次却不再关心在战火下苦不堪言的民众。
最终,欧丝嘉隐入魔岭,深居简出。
于火焰之中张开双翼,掌握魔术与心计,也因此,后世将欧丝嘉称之为「翼之魔女」
在此之后,「魔女」一词多了一分心计和魅惑的意味。
……
以上的故事是湘葵阅读手记后,因对翼之魔女的故事感兴趣,于是找来了另一本书,叫《火焰上的翼魔女》。不过湘葵感觉这本书有点夸张成分,但同时她也好奇,里面描写的魔岭生物的故事是否真的存在。
大概是因为欧丝嘉的故事太过跌宕起伏,让人啧啧称奇,很多文人学者都以此为基础编纂了很多小说。《火焰上的翼魔女》算是其中一本。
关于欧丝嘉的曾经生活的魔岭,也在其他文献上得到了证实,西焚族曾经确实一片神奇的山岭。里面也的确住着一些神奇生物。不过越到后世,无论是魔岭的故事还是欧丝嘉的故事,这些故事被不少有心人添油加醋,也许现在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除了这本,湘葵还看了其他的相关文学作品,一番对比下来,她认为《翼魔女手记》的可信度更高一些,因为这个看上去真的像是某个人写的手记,还是第一人称,加上书封年代看上去就很久远。
湘葵继续翻开手记,她越发好奇欧丝嘉手记里写的奥莱尔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奥莱尔,我想你一定会惊讶,我在遇到你之前曾差点没入歧途……」
「斯芬王国已然覆灭,可我心却依旧难填孤寂。」
「当年离开那里后,我一路逃向了山岭最深处」
「我终日忧愁,抚摸着背后的翅膀,直到遇见了你」
「看见你,我原以为我会从曾经的阴霾中走出来,结果却在不久后,上天再次给予我打击,你不幸逝世,受不了打击的我发疯一样寻找各种方法,阅遍百万书籍,最终魔怔了一样使用了一些歪门邪道,仅仅只是为了复活你」
「如今想来,我只余悔意」
「而且在此期间,我伤害了不少你的同类,有许多,有许多都被当作失败品被我丢弃」
「我尝试弥补,然而一切无济于事,我只得草草的将它们埋葬在花海之中」
「只愿来年春天,它们能去天堂里生活」
「奥莱尔,你现在是否也在天堂里快乐的生活呢?」
手记内容始终没有描述奥莱尔是谁,但是字里行间里能看出,欧丝嘉对于这个奥莱尔是十分怀念的。
正当湘葵聚精会神的分析时,却未曾察觉身后之人。
癸未:“翼魔女吗?之前我同你说的就是这个”
话音刚落,湘葵一吓,最后转头看向身后之人。“癸未……青鸾抓住了吗?”
癸未:“抓到了,毕竟它飞行有时需借助风力,你知道的,我会控风。”
癸未顺手将一只巴掌大的青鸾折纸放在《三青浮世》书本上面,折纸很快就动了起来,尔后自行飞入书籍之中。
癸未:“奥莱尔这个,和我还颇有些渊源”
湘葵:“所以这个奥莱尔究竟是……?”
癸未从湘葵手中拿起书本,随后翻到一页,将书页正对湘葵,手指指向一行字「奥莱尔出生就被遗弃,我那时原本只是一时善心收养了奥莱尔,结果后面……我自己反倒被困在其中走不出去。」
癸未:“这个奥莱尔是一只白色的猫咪,翼魔女的使魔,可惜寿命短,身体弱,承受不住翼魔女的魔术力,最后不幸逝世”
癸未:“当时的翼魔女处于一种情绪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内心孤寂无法填补,她居住的魔岭早已空荡荡的,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只活的小动物,她自是百般呵护,结果……”
癸未:“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当初我灵魂被抨击的支离破碎俯身的黑猫,就是翼魔女为复活奥莱尔使用的邪门歪道下的其中一个产物。”
癸未:“不过好在这只试验品的黑猫并没有彻底死掉……要不然我也没机会了,虽然后面我感觉不到属于它的任何思维,恐怕它最终还是死了罢”
癸未:“翼魔女的行为估计常人无法理解,毕竟为了一只白猫献祭了那么多无辜的生灵。”
湘葵听后若有所思:“白猫……是左眼金瞳,右眼蓝瞳的猫咪吗?”
癸未颇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手记里我记得没写”
湘葵想着,因为她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湘葵挠了挠头:“因为……有一种直觉?”
癸未:“直觉?好笼统的概念……”
癸未:“当时附身黑猫时,瞥见了黑猫的一些记忆碎片,它的记忆中就有这么一只白色的猫咪。”
白色的猫咪吗……湘葵若有所思。
湘葵:“不过……我感觉欧丝嘉小姐的经历还挺让人惋惜的。”
癸未柔声安慰:“不管如何,斯人已逝,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欧丝嘉所处的时代可比我当时早上许多。这只原本被作为试验失败品的黑猫已经活的比一般猫咪长了,而我只是恰好寻了一个空隙。”
癸未:“这本手记也只写了一半……我在西焚宫廷从事时,是我从一个墙缝角落里发现的。”
癸未:“我并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但是上面蒙的灰厚的很,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人碰过……被关图书馆里后,我想了一个法子将它从我伯爵府上的书库拿了过来。”
湘葵:“有时候还真挺好奇你是怎么拿到这里的……”
癸未听后单手托腮,开口道:“原来我没说过吗?办法挺多的,刚开始时,我的神域尚且充盈,虽充盈但依然打破不了海月的禁锢,之后我利用风行将这书带到了这里,不过,到后面,这种方法就失效了。不过我会找人帮我,比如找莫一,虽然他时常黑着脸来。还有就是一些纸张也在我控制范围内,只要能搭桥,再不济嘛……给时管局写申请,让人给我送来”
湘葵:“怎么感觉……你被关在这里不仅没有受到过任何惩罚,且日子过得还十分滋润……”
癸未笑了笑:“谁知道呢。”
湘葵:“算了……因为这个手记我去看了一本《火焰上的翼魔女》一书,这里面提起的欧丝嘉的师父大魔法师到底是谁啊,翻遍全书我也没看见这位师父的名字。”
癸未看向那本书,随后回答道:“看不到是正常的,为了避讳,这位大魔法师曾在西焚族里有很高的声望,初代帝王是他辅佐的,二到七代都有采纳他的提议,后面隐退了,在魔岭里一人守护着这里。他的名字你也许在公爵府的书库里看到过,叫瓦兰夫·瑞内茨。瑞内茨是他的姓氏”
湘葵:“啊?!就是那个从混沌中开创魔术先河的鼻祖?”她想过欧丝嘉·克莱森的师父一定大有背景,但是她没想过能有这么大的背景。
湘葵:“那欧丝嘉小姐的师父……”
癸未:“事实上,至今也没人说的清魔岭被人劫掠后,他那会儿究竟去哪里了,毕竟连自己的徒弟都来了,他也未曾露面。”
癸未:“民间倒是流传了许多版本,其中一个流传广的应该是瓦兰夫带着魔岭一众生物迁徙到了其他地方,传闻魔岭深处有异世界的大门,那里才是瓦兰夫真正管控的地方,不过终究只能归为民间流传版本,因为至今没有任何资料能佐证那个地方的存在。欧丝嘉长出翅膀后去往魔岭深处面对空荡荡的森林是整日忧思的,但身为瓦兰夫的徒弟,欧丝嘉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然而所有关于欧丝嘉的资料没有任何一个提及到这个地方。”
癸未:“魔岭之前原本都是大型的雨林地,后经海淹、山翘,最终变成了长满高树的山岭,不排除这里面还有远古遗迹。”
癸未:“其次就是瓦兰夫死亡说,这个相对其他版本而言也更有依据一些,更为可信一些,这个版本认为因为人类对于魔岭生物的劫掠,瓦兰夫苦于应付当时的国王克徕帝的人海战术,最终消耗自身生命为魔岭铸起高墙,让魔岭外表成为空荡荡的,毫无生机的森林,而里面则供魔岭种族繁衍生息,后续欧丝嘉回到魔岭,居于的深处但是并没有察觉魔岭外表的异样,起因是瓦兰夫用的他从未教过欧丝嘉的魔术来铸造的。蹉跎半生的瓦兰夫,最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欧丝嘉和魔岭种族打造了一个安然的栖身之所。他或许早已将自己的每一根血管和每一块肉都融进了这片他守护半生的魔岭。说来也奇,在此之后,魔岭里再也没有人类踏足了和劫掠了,哪怕是迷路的人也都下意识的避开了这片魔岭。”
癸未:“无论哪个,其结果也都是一样,欧丝嘉长出双翼回到魔岭隐居了起来。至于她师父瓦兰夫的下落,只怕连她也不甚清楚。”
癸未:“在斯芬王国覆灭后,新的国王将魔岭划圈保护了起来,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前有人祸,后有天灾,魔岭的面积锐减,早就不如以前了,但起码主体是延续至今的。尽管继瓦兰夫后,守护着魔岭的欧丝嘉早已去世,但她的故事却一直流传着,甚至衍生了无数个版本,在这些版本之中,我们谁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版本……”
癸未:“有些事情,当故事听听就好。”
湘葵默然不语,她的手指轻抚在《火焰上的翼魔女》一书,摩挲着书皮的质感,像是想起了什么。最后她开口道:“如果……能为他们写上一个完美结局就好了……”
癸未听罢,轻叹:“世界上没有什么完美的事情,更何况,欧丝嘉也算完成了复仇,可惜失了心……再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奥莱尔,只能说她尚还有一丝未泯灭的心。”
癸未:“可惜后来,为了奥莱尔,欧丝嘉却用极端的方式去完成自己的欲望,恐怕是最终是察觉了自己失了心,所以才写下了这本手记。不过,事情发生了,也无事于补了。”
湘葵默然,最后开口道:“但是这样的结局总让人想做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是为欧丝嘉感到不值,还是为了奥莱尔感到惋惜,总之,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可又有什么是应该的呢?湘葵也说不清。
……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