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冠之礼。
大院里被打扮地满是喜气,搞得温简言一路都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真是的……哥哥姐姐都没有那么郑重。
哥哥是不是过头了。
不是没跟黎弈添说……
他是这么回答的:
“就应该郑重些,就当我是在弥补当初未尽的遗憾。”
温简言顿时说不出话了。
总不能这个还要婉拒吧。
但他合理怀疑这只是黎弈添的借口。
“阿言阿言,马上就可以出发了,开不开心?”
一旁的南宫凌侧头问道,眸中泛起些欢快。
他因为要带温简言一道走,所以提早便来了黎府。
温简言眸光轻闪,抿了抿唇:
“有一点。”
少年眉眼柔和,说话的时候浅红的唇自然地勾起。
南宫凌被萌到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开心就说嘛,干嘛这么矜持。”南宫凌狠狠揉了一把他的头,笑容张扬。
温简言眨了下眼:“嗯。”
“小言。”前边小路上响起黎弈添轻轻地唤。
温简言抬起视线看过去,正撞进他关切的眸子里。
他回以乖巧的一笑。
“该走了,先去屋里准备,我来给你系绳。”黎弈添道。
温简言点点头,向南宫凌看了一眼示意了一下便拔脚走向屋内。
南宫凌一直等他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了,视线才懒洋洋地转向黎弈添:“呦,这不是黎大家主吗?稀罕稀罕。”
黎弈添眼中的温度瞬间散去,暗讽地扯了下嘴角:
“好久不见了,南宫少爷。”
二人在门口对峙了片刻。
氛围莫名其妙地诡异。
南宫凌翻了个白眼,向他伸出了手:
“总之,你放心吧。”
黎弈添面上划过一缕戒备,谨慎地礼节性地握住他的手。
南宫凌虚虚握紧,笑容妖异了几分:“我会帮你照顾好阿言的。”
黎弈添的眼中冷厉逼人。
借用一句老话。
如果眼神能杀人,南宫凌可能死了千百万次了。
“不劳少爷费心。”他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
最后一句浅淡的不屑:“他的红绳是我系的,人也只能是我的。”
南宫凌站在门外,一呆又一呆。
半晌反应过来,脸色直接黑了。
心中急骂:黎弈添你个臭不要脸的,居然还敢说这种话!
阿言明明是他的!
他什么身份心里没点数吗?
屋内。
温简言对着镜子,散下自己的墨发。
不知不觉长了很长,散下来时倒如柔顺的黑色瀑布一般。
一边取下发间的玉簪。
还是多年以前那一个,一直未变。
黎弈添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就是看见这一幕。
他的眼神里划过几分愉悦。
温简言正在苦恼地拿着木梳摆弄着头发。
黎弈添轻轻嗤笑出声:“小言,我来梳吧。”
如果是别的事温简言倒还会坚持一下,但这种事他放弃得很果断。
“那就交给哥哥了。”
他透过镜子看向黎弈添,眸眼微弯:
“我很相信哥哥的手艺。”
黎弈添的喉结微微滚动,强行压下了眼中涨起的热潮。
他对小言一向是没有任何自制力的。
二十一岁的青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体内的阳气旺盛得厉害,稍不注意撩拔一下,就会如决堤的河水,浩荡地涌出。
有本能,有欲望。
当然,他还是不会做什么。
接过木梳,挽起温简言的长发。
指尖从柔顺的发丝间穿过,扣住了温简言的后脑勺。
认认真真地帮他把长发编起。
随后从一旁拿起准备好了的纤细红绳。
光滑柔软,倒如丝绸一般,缚在长发里,喜气,也莫名的诱人。
发下发丝,红色的长绳在墨色间若隐若现,就好像黑白的山水画里最后坠上了一道血色的艳红,引人注目,傲然夺目。
黎弈添放目看向镜中的人。
本来高束的长发被他放下,披在肩背,更显温雅疏朗。
颊侧微微凌乱的发丝里九分的可爱,凤眸底更是一片澄清。
他的干干净净,是他最珍之重之的东西。
黎弈添对着镜子,帮他把耳前的发丝拢至耳廓后,低头看向他的眼睛,话语轻柔:“怎么样?”
温简言半仰起头,眼中闪起星碎的微光。
“我就知道哥哥能做的很好。”
黎弈添挑起那一束红绳:
“我的小言长大了呢。”
温简言的面色不禁泛起一丝浅红。
哥哥这么珍视的神情,总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走,喝对酒去吧。”
黎弈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起身。
大堂上。
温简言犹豫了一下,正想双膝跪下。
黎弈添眉宇皱起,喝道:“站住。”
温简言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他,解释道:“我只是想着这些年哥哥长兄如父地照顾我……该不愧这一跪……”
一旁的南宫凌戏谑都快溢出眼睛了。
长兄如父。
长兄如父……哈!
不知道黎弈添会怎么想。
阿言真是被他忽悠得,单纯的没边儿了。
黎弈添倒是面色未改,只是急躁地皱眉:“你不要跪我。”
思索一刹,他继续道:“这一杯是我代父亲喝的,已是十分勉强,怎么能叫我再代父亲受了你这一跪?”
“你便……直接敬酒吧。”
温简言顺从地点点头。
他捧起手中的酒杯,走到黎弈添身前,捧给了他:
“哥哥,我敬你。”
心甘情愿,仰视敬服。
黎弈添伸手的动作微顿,而后十分自然地接过。
一饮而尽,眼中有一瞬的粼粼闪光。
“小言,谢谢你。”
温简言同时抬起自己的酒盏,喝了一口。
多年以前喝酒的感觉再度重现。
烈度倒是弱了不少,所以并没有那样的难受。
只是眼前眩晕了一瞬,面色泛起潮红。
还想再喝,酒盏便被一只手扣住。
黎弈添的声音沉沉:
“别喝了。”
温简言一愣,忍不住笑起来:“哥哥,我可以的。”
黎弈添的眼神里都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让你不要喝了。”
一旁的南宫凌亦是急切,恨不得冲上去帮他把酒喝完。
要是这姓黎的不拦下,他是绝对要干涉的。
天知道他有多后悔从前年少轻狂让阿言遭的罪。
带他喝酒是头一条。
真的想打死当初的自己。
狂妄!自大!
阿言那样难受,你有没有想过!
而且……
喝酒了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就那么有信心自己能顾及吗?关键那时候他还不如阿言实力强!
当然现在也不如……
总而言之,当时实在太轻狂了,十分不应该。
所以现在,他不能忍受看到温简言遭罪。
温简言还想反驳黎弈添,酒盏却已经被黎弈添抽走了。
青年就着他饮酒的位置十分嚣张地仰头饮尽。
温简言忍不住呆了。
这不太好吧……
毕竟是一个习俗仪式……
另一边的南宫凌已经暴跳如雷了。
可恶可恶可恶!这个姓黎的居然偷偷占阿言便宜。
可恶他刚刚为什么不冲上去!!
悔之晚矣!!
当然,一路南宫凌的内心戏都只是他自己在唱而已……
0个人在意他。
院前。
黎弈添垂着眼眸,为他整理着袍衣的袖领。
一边叮嘱:“注意安全。”
温简言睫毛轻颤,笑应道:“嗯。”
“远行开心。”
“谢谢。”
“我永远在。”
“……”
温简言内心微微悸动,抬起手捏了下黎弈添的脸颊。
那张一直以来严肃不已的脸乍一被揪住,颇有些反差的好笑。
温简言当然也笑出了声。
凤眸愉悦地半眯起。
“流水护山,山忆泉响。”
“哥哥,不用担心我的。”
黎家人给了他一个家,那就真正是他的家了。
从此所有的名誉,所有的荣光,都将挂于黎家的名上。
黎弈添知道他明白了自己所托付的。
他并不是想要温简言的回报,只是想让他知道黎家在他背后。
但他的回应还是让他心中熨帖不已。
他的唇角扬起斜斜的一丝笑容,抬手把温简言捏着自己脸的手拽下,置于掌心中摩挲。
他的视线换过他的眉宇,眼睛,白玉色的皮肤,一直到他白皙的手上。
似乎在记住什么。
终于,他抬起眼眸,眼中仿佛拨云散雾,闪出了些光芒。
“去吧。”
温简言笑着鞠了一躬,道了个别,转身快步走了几步,接着小跑起来。
南宫凌当然是爽快地跟了上去,只丢下一句:“你别得意。”
黎弈添讥讽地拂了下衣袖。
抬起视线,正好看见温简言在地平线的尽头回眸,挥了挥手。
阳光谢谢洒落在他的身侧,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乖巧的笑容使人不自觉安心,仿佛钟人间灵秀的化身。
黎弈添挥了挥手,回应。
慢慢垂眸,似有若无地扬了下嘴角。
很久后,他才转身回到院中。
微风拂过,草木葱茏。
他的眼眸中倒映着天光云海,笑意平淡。
挥挥手,招来下人。
“去抬一块匾额来,在院子里摆个小桌。”
许久后,方才落座。
对着匾额,慢慢研墨。
他的院子很久以来都没有名字。
仅仅是觉得没有意义。
但现在,他忽然想要为它起一个名字。
白皙的手抬起笔,复又轻轻落下。
“笺言苑。”
笺言。
一天,弈添。
笺言,简言。
有人巧合了一瞬之间,有人蓄谋已久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