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祈福

等湘云走远了，独孤太后才瞥了一眼屏风，冷声道，“出来吧，丢人现眼的东西。”

　　连城从那架精致的屏风后走出来，听到自己母亲那嫌弃的语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独孤太后见他这样更生气了，哼了声道，“这个马湘云倒是个不错的孩子，比你强多了，可惜人家看不上你啊。”

　　连城更加尴尬了，他咳嗽几声，“您别说了……”

　　“我不说？我不说你，你怎么知道你做事有多过分？”独孤太后一着急就捏起了座椅把手，语气是恨铁不成钢，“刘连城啊刘连城，你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了？”

　　“马湘云多好啊，有勇有谋还识进退，你看不上她，非要找什么马馥雅，还给那个马馥雅立了个衣冠冢，说人家是你的亡妻元后，你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马湘云留啊。”

　　说到这独孤太后就气不打一处来，“况且和亲这事，是我和楚王定下来的，马湘云根本就不知情，你往她身上迁怒什么？这么能耐怎么不来苛待一下我？”

　　“我也不知道那些人会这么做……”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连城小声地说。

　　但这句话很显然没能把独孤太后安抚好，她冷笑一声，“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就白在宫里长这么大了。”

　　连城有些无奈，感觉自己真的是太冤枉了，这次他是真没想到这点。

　　毕竟他一个连新婚夜不能把新娘丢下都是从别人那里知道的人，哪里会知道他不过是几天没去湘云那儿，湘云就会被那些趋炎附势的下人苛待呢。

　　独孤太后见他脸上神色不似做违，才叹了一声，情绪也缓和下来，“唉，是我没把你教好，养得你这副目中无人的性子。”

　　“你若是真喜欢那马馥雅，就不要急，慢慢找，总能找到的，但你也不要过于苛责马湘云了，我瞧你也不像是对人家没情意的，怎么还一副不在乎人的样子。”

　　“母后您说什么呢！”连城摆摆手，一副急于辩解的模样，“我的心里只有馥雅，怎么可能会对马湘云有情意。”

　　“哦，没情意，”独孤太后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没情意你还在我说人家不喜欢你的时候这么急，那声响大的，你以为你母后我是聋子吗？”

　　连城顿时哑口无言。

　　“行了，既然你说你喜欢马馥雅，不喜欢马湘云，我也不多过问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总之你对马湘云好点，反正她到时候也要走的，她一走皇后的位置不就留给马馥雅了吗，”独孤太后也懒得多说。

　　听到自己母亲说皇后之位能留给馥雅，连城心里本该是很高兴的，毕竟母后终于认可了馥雅，同意他娶她了。

　　只是一想到这个皇后之位是怎么来的，连城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他皱紧眉头，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前些日子钦天监已经将祭天祈福的准确时间报了上来，你回去准备一下吧，估摸着就是这段时间了，”独孤太后不想再见连城一副纠结的样子，转而说起了别的。

　　“是，我知道了，”连城点点头应了下来。

　　“没事你就回去吧，说了这许多话，我也累了，”独孤太后扶额，语气里也有些疲倦之意。

　　连城也不多言，拱手行了个礼就退下去了。

　　待走出正心殿，连城便挥手招来了身边的太监总管小安子，冷声吩咐，“去把那些敢擅作主张，克扣淳德殿分例的宫人，统统打三十大板然后赶出宫去。”

　　“是，陛下，”小安子连忙应道。

　　连城往外走了几步路，却又突然停下，跟在他身后的小安子，差点一个没刹住就撞上去了。

　　就在小安子暗自为自己捏了把汗，庆幸没撞上去时，却又听到了连城问他话。

　　“小安子你说，”他顿了顿才接着道，“为什么孤只是几日没去淳德殿，那些宫人便敢这样阴奉阳违，故意苛待呢？”

　　听完，小安子便觉得尴尬得很，他尽量委婉地说，“兴许是那些宫人以为皇后娘娘失宠，您默许他们这样做的吧。”

　　连城大惑不解的皱起眉，“孤默许？孤什么时候默许了？更何况马湘云不是楚国公主吗？又是北汉皇后，这些人怎么敢因为一点似是而非就这样做的？”

　　“这……皇后娘娘毕竟是他国公主，母家不在北汉，这些人也未必怕她，”说着，小安子悄悄看了眼连城的脸色，才敢继续道，“况且，陛下您当时找馥雅公主找得这么急，新婚夜又差点拂袖而去，接下来几天也没再踏进淳德殿，他们多半以为您其实并不在乎娘娘……”

　　连城顿时默然，合着说来说去，这问题最后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连小安子都忍不住看了几眼，才哑着声音道，“你去拟旨，命尚宫局尽快将淳德殿一切属于皇后的仪制备齐，如再有人敢欺辱于她，斩。”

　　最后一个斩字落下时，已带了森森杀气，吓得小安子都一个激灵。

　　“另外，再赏淳德殿玉如意两支，象牙扇四柄，并一株南海红珊瑚，”连城的语气里藏着不为人知的歉疚，“都从孤的私库里走，小安子你去宣旨时再和她说一下祈福的事情。”

　　这个“她”连城没有明说是谁，但小安子已然明白，他点点头道，“是，奴才这就去。”

　　等小安子备齐了东西前往淳德殿宣旨时，宫中也掀起了一阵阵波澜。

　　在亲眼见到连城是如何铁血手段后，剩下的宫人都不敢再对湘云有任何不敬了。

　　“臣妾谢过陛下赏赐，”湘云福身一礼，接过小安子手中的钥匙。

　　“娘娘，这赏赐可全都在这些箱子里了，您稍后可以派人来点点数，”小安子笑眯眯道。

　　陛下自己看不出来对娘娘的在意，他们这些下人可是看的清楚。

　　他自然是不敢在湘云面前拿乔。

　　“有劳公公了，”湘云淡淡一笑，挥手唤来红麝往小安子手里塞了个小口袋。

　　小安子悄摸着掂量了下，脸上笑意更真实了几分。

　　看来这位娘娘倒是个聪明的主儿。

　　等小安子走了，绿翘红麝二人才凑上来七嘴八舌道，“哇，没想到汉皇看起来不怎么在意小姐，但实际上还是蛮在乎的嘛。”

　　湘云却没有像她们这么乐观，“说实话，我并不觉得这是他的意思。”

两人都有些惊异的“啊？”了一声。

　　“估计是独孤太后借他名义下的旨吧，”湘云耸耸肩，根本不相信这是连城的意思，“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他恨不得她去死，又怎么会在意宫人是否欺辱于她。

　　多半是她和独孤太后交谈时，那位太后见她衣着寒酸，才下的旨。

至于为什么用连城的名义……大概是觉得他们对不起她，连城又这么过分，所以想要安抚一下她？

可湘云嘴上是这么说，心中却还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也许……真的是连城主动出手，替她压服宫人的？

　　就在主仆三人闲聊时，本已走远的小安子却折返了回来。

　　湘云疑惑地看着小安子，“公公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有东西没拿？”

　　小安子犹豫了下，左右张望一番确定没人才低声道，“娘娘，方才我见侍从上报说，有个叫作马馥雅的楚国女子前来求见陛下。”

　　“我一听到立刻就将人先拦了，过来告诉娘娘一声，还望娘娘早做打算。”

　　他一说完便立刻转身走了。

而湘云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来。

看来即使重生一回，还是有很多事情无法改变啊。

比如她的替嫁，比如连城的冷落，又比如……马馥雅的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