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说服

“母后应当知道连城心悦之人并不是儿臣，而另有其人，”打定了主意之后，湘云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转了个弯说起另一件事来。

　　“哀家自然知晓，只是当时连城因着那马馥雅，找人找的都要疯魔了，甚至几次发病，哀家不忍见他继续这样折磨自己，才和你父皇联合起来，把你送来和亲以缓和连城的病情。”

　　“说到这，倒是哀家有些对不起你，毕竟你当时毫不知情连城欲娶之人并非你，这些天连城不仅冷落你，还任由宫中侍从欺辱于你，是他做得不对，”独孤太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湘云寒酸的装扮，叹息了一声。

　　但转瞬，她语气又严厉了起来，“但是，这并不是你可以在哀家面前大放阙词的理由。”

　　湘云自然知晓这点微末的愧疚，不足以让独孤太后信任她，但她说出来也只是想利用这点愧疚，让独孤太后更容易接受她后面的话。

　　“儿臣当然没有这样的想法，”湘云微微一笑，接着道，“只是母后方才说错了一件事。”

　　“母后说儿臣与您当年情况并不一样，可在儿臣看来，我与母后是差不多的。”

　　独孤太后微微挑眉，“哦？怎么说？”

　　“当年您作为皇后能干涉朝政，一是因为先帝病重，需要您保江山安稳，二是因为您乃先帝发妻，北汉世家小姐，与北汉与先帝都是休戚相关，三是因为太子连城已及冠，即使您作为生母，一时把握朝政，待太子继位，一样需将手中权力交出。”

　　“不知儿臣说得可对？”

　　“你倒是聪慧得很，”听完湘云所言，独孤太后心中对她的兴趣更浓了几分，“不过你所说的这些东西，跟你可没有一条是相符的。”

　　“母后此言差矣，先帝当年病重至起不得身的地步，才会有太子监国母后辅佐，连城的身体虽然比先帝年轻康健，但他的先天之疾就如悬于顶上之剑，不知何时便会落下要了人命。”

　　“况且，连城无意朝政，一心扑在情爱上，并不是个合格的皇帝，比起先帝来更是差得远了，”湘云的声音虽不大，却充满自信，尤其是说到与连城相关的部分。

　　毕竟前世她和连城做了好几年的夫妻，她又将一颗心都牵挂在他身上，对他的了解可以说是无人能及，怕是连城都不如她了解自己。

　　“你说的听起来倒是有道理，可惜你乃他国公主，并非北汉子民，若是有一天北汉与楚国交战，哀家实在是无法信任你，”独孤太后微微坐直身体，语气里有几分可惜。

　　“儿臣可以不是楚国公主，”湘云脸上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这天下诸国鼎立，楚国已算是其中难啃的骨头，我们大可以先将其他国家攻打消化掉，再去解决这块硬骨头。”

　　未等独孤太后出言表达疑问，湘云便接下去继续说，“说实话，儿臣虽出身尊贵，但并不想做这笼中雀，更想云游四海，见识大好河山，但如果儿臣还是楚国公主或是北汉皇后，就不会有这个机会。”

　　“你的意思是说，你助连城夺下其余国家壮大北汉，待北汉与楚国交战之日，你便退位离宫？”不得不说，独孤太后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仅从湘云这两段话里便猜出了她的打算。

　　“但是，你今日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放弃你的母国你的亲人，哀家很难不怀疑，将来你是否会为了别的东西，而放弃北汉和连城啊，”独孤太后轻叹一声，语气虽然温和，话里的深意却令人心惊。

　　湘云目光坚定地看向她，“父皇对我的抚育之恩，以及百姓的供养之情，我早在和亲那天就已经还了。”

　　“现在的我，不欠任何人的。”

　　马义芳养她十几载，最后为稳固权势，明知有问题却还是将她推入火坑。

　　楚国供她十几载，于是她和亲北汉，为楚国换来大量财物，以及发展的时间。

　　一国公主，享天下供奉。

　　前世她已经拿这条命还过一次了。

　　若非和亲北汉，前世她不会死在二十五岁。

　　况且今生她也决定了，不会牵扯到两国交战中，只助连城拿下其余国家。

　　她已经将这些恩情，全部还完了。

并非是她放弃亲人与母国，而是亲人与母国先放弃她。

　　独孤太后默然，半响才道，“这事，其实也是哀家和连城对不住你。”

　　她不再纠结湘云乃楚国公主的事，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哀家能看出来，你似乎对连城并无情意，你让哀家怎么相信你会真心实意辅佐他呢？”

　　听到那句并无情意，湘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母后，男女之间并非要有情爱牵绊才能互相扶持的，恐怕您当年也未必有多爱先帝吧。”

　　不过独孤太后还没回话呢，湘云旁边的屏风就又传来了一阵声响。

　　湘云和独孤太后同时看了过去。

　　只是相较于湘云不动声色的目光，独孤太后就要显得无奈多了，她瞪了一眼屏风后的东西，才接着道，“倒是哀家着相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证明你有这个能力，能帮连城统一天下呢？”

　　“儿臣今日能站在您面前说出这番话，就是最好的证明，”湘云淡淡一笑，眼神中充满了自信。

　　作为刚嫁入北汉的他国公主，敢站在北汉的掌权者面前侃侃而谈，最后还能成功说服掌权者，这本身就说明了她的能力。

　　无论是勇气还是智慧，都绝非常人能比。

　　闻听此言，独孤太后深深地看了眼湘云，“回答得很好，以后你和连城之间的事，哀家不会再管，只是他并不喜欢哀家的管教，你要如何辅佐他，还需得你自己来想办法。”

　　这话便是默许了的意思了。

　　“是，”湘云微微躬身，恭敬的应了下来。

　　“好了，既然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那你就下去吧，”独孤太后挥挥手，示意湘云可以走了。

　　见此，湘云也不多言，只是放轻了脚步走出去。

　　在殿外等候的绿翘见状，连忙上前来低声问道，“小姐，如何了？太后娘娘怎么说？”

　　湘云只一点头，便领着绿翘离开了。

　　她没说什么，但一个动作便暗示了绿翘，谈话的结果是对自己这方有益的。

　　回想起方才太后老辣又直击重点的话，湘云不由叹息自己还得好好练练。

　　不过对于太后同意了她的请求，她还是非常高兴的。

　　毕竟，这也代表了太后同意她在汉楚两国交战之前离开皇宫。

　　到时，她便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