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德殿里。
湘云端坐在梳妆镜前,看了看自己未施粉黛的脸,轻唤来绿翘为她梳妆。
“小姐,这次您打算画什么样式的妆容呀?”绿翘边从妆匣里取出一只青黛的眉笔,边询问道。
“随意,照平常那样就好。”
“是,”绿翘应道,说着她便拿起眉笔开始画眉。
待画完眉后,她又在湘云脸上涂上胭脂,最后是口脂。
画完后,绿翘稍稍走远两步看了看,又上前去用朱砂,别出心裁地在湘云眼角点了一点红痣。
湘云只一直静坐着,等绿翘大功告成才轻抚脸庞,浅浅露出个笑来,“绿翘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退到一旁的绿翘连忙摆摆手,笑嘻嘻道,“哪里是奴婢画得好,明明是小姐生得好。”
只见镜中的少女眉如远山而黛,眼似秋水横波,鼻若悬胆,唇如点绛,举手投足间皆是动人的风情。
确实如绿翘所言一般生得极好。
“你呀,就会哄我开心,”湘云被她逗得一乐。
捧着服饰的红麝也适时站了出来,轻声道,“小姐,该换衣裳了。”
她手中的盘子上放着条雪青色的广袖长裙,以及一件玄色狐毛大氅,首饰更是少的可怜,不过几支银钗和玉簪,最华丽的也只是一件累丝银凤正冠。
绿翘一见了便气愤不已,“怎么净是些暗沉沉的颜色,首饰也没几样好的,那些宫人也太过分了,汉皇不过几日没来,便这般落井下石。”
“无事,”相较于绿翘的气愤,湘云倒是显得平静很多,她拿起长裙,淡淡道,“红麝,你替我换上衣裳吧。”
“小姐,您就这么算了?那些人分明是在踩您的脸啊。”
听了绿翘的打抱不平,湘云也只是露出一个神秘的笑,“绿翘,有些事,让别人去发现,远比你自己主动去说要好。”
见绿翘似懂非懂的点头,湘云也不再多言,只是配合着红麝换好衣服。
等她一出来,两人都不由眼前一亮。
即使颜色这么暗沉的服饰,也无损湘云秾艳盛丽的美,就好似山河一般壮丽,只一眼就足以倾倒众生,若是为花中神仙,也定是傲骨最天成的牡丹。
只是这美貌太盛太具有攻击性,让人第一次见时便容易有被灼伤的错觉。
倒是不如马馥雅那般清雅秀丽,堪称润物细无声的令人心生舒适了。
思及此,湘云清淡一笑,却没有太过于自怨自艾,该是她的良人怎么都跑不了,不是她的拼了命也抓不住。
这句话,她早在前世便明白了。
恰好此时太后身边的侍女也前来相请。
“走吧,”湘云稍稍整理了下领口,便准备起身离开。
迈步时,鬓发上的步摇也随着主人的走动轻轻扬起。
绿翘红麝二人也连忙跟在她身后。
正心殿。
独孤太后坐在大殿最上方的靠椅上,虽然已经不再年轻,却依然风韵犹存的面容上不喜不悲。
待湘云走入殿内,直到行完礼,独孤太后都没有收回对她打量的目光。
偌大的宫殿里,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久,独孤太后才开口打破寂静,“你可知,哀家为何寻你?”
“儿臣不知,”湘云语气恭敬道。
她虽然在心里有几分猜测,但猜测到底只是猜测,对于独孤太后具体找她做什么,她也不太清楚。
闻言,独孤太后默默将目光放到湘云身旁的一架屏风上,缓声道,“哀家知道连城另有心仪之人,你也算不上喜欢他,但是在其位谋其职,哀家希望你能做到身为北汉皇后的本分。其他的,哀家也不多要求。”
原来只是为这事啊……湘云悄悄松了口气,然后平静的应了声,“儿臣自是晓得该怎么做的。”
“知道便好,哀家也乏了,你先下去吧,”独孤太后抬手揉揉额头,脸上有抹倦色,“哀家不喜繁文缛节,以后的晨昏定省你也不用来了。”
只是还不等侍女将湘云送离正心殿,湘云便又再一次开口,“母后,在先帝继位前北汉一直积弱,直到先帝继位,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又过了数十年才将北汉发展成如今这般强盛。”
“儿臣斗胆,想问一句母后觉得连城这个皇帝可算合格?”
孤独太后眯起眼睛,她看着身板挺直站在殿中的湘云,脸上神色不明,“哦?你可知作为后宫妄议朝政是大罪,何况连城是你的夫君,你怎能直呼其名,还对他毫无尊敬?”
湘云淡淡一笑,毫无惧怕之意,“先帝驾崩前几年,这偌大北汉亦是母后代为执掌,母后作为女中豪杰,却用那些繁文缛节来威胁儿臣,怕是堕了您的威名。”
“哈哈哈,有趣有趣,”孤独太后抚掌大笑,“马湘云,你还是第一个敢在哀家面前,用哀家做过的事来给自己辩驳的人,真是伶牙俐嘴啊。”
她笑完后,却又阴下脸来,“不过你是他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与哀家当年的情况可不一样,看在你勇气可嘉的份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把你想说的都说出来。”
“说得好,哀家自有奖赏,说得不好嘛……北汉怕是要多一位刚册封就暴毙的皇后了。”
说到最后,孤独太后已是图穷匕见,摆明了要让湘云说出个好歹来,不然杀身之祸顷刻便至。
只是湘云还未开口,她身旁那架屏风后却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不小心踢翻了。
湘云奇怪地看了眼屏风,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准备将自己这段时间思索的所有计划全部说出来。
虽然孤独太后最后那句威胁的话听着很吓人,但是湘云知道她并不是那种嗜杀的人,那句话多半也只是吓吓自己。
不过她还是得慎重地对待这次谈话,毕竟,她往后能否在北汉过上安生日子,以及将来出宫的希望,就全看这次了。
如果这次没说好,孤独太后必然会对她十分失望,以后也再难找到这样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