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常在16

碎玉轩处

“参见皇上”

眼下的青黑浓重，往日顾盼灵动的杏眸黯淡无神，仿佛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听见外面骤然响起“参见皇上”的通传声，她瘦弱的肩膀下意识地轻颤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

晓玟听着门外的声音，想来皇帝是去看望甄嬛，可是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也来自己的住处。

门帘轻响，明黄的身影带着一丝殿堂特有的沉水香压了进来。

晓玟挣扎着想撑起沉重无力的身子，却连抬起脖颈的力气都似被抽干，只得更深地陷进软枕里，声音细弱如蚊蚋，带着浓重的虚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卑微：“……臣妾失仪，还请皇上恕罪……实在无力起身恭迎圣驾了。”

皇帝在几步远的一张花梨木鼓凳上坐下，目光落在她憔悴的容颜上，停顿了片刻才开口，语气带着惯常的沉静：“你如今身子……觉得如何？可有好转？”

她猛地咬住毫无血色的下唇，试图压抑那破碎的呜咽，哭声却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撕裂般溢出：“自……自从臣妾小产……至今……”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皇上……这才是头一回来看臣妾……臣妾……臣妾惶恐，日夜忧惧……只道是皇上……已厌弃臣妾至此了……”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面，关节用力至泛白，“都是臣妾的罪过！若非……若非那时胸口闷得似要炸开……执意要去御花园透口气……便……便不会遇上华妃娘娘……也不会……”

“好了，朕没有怪你。”他看着榻上哭得肝肠寸断的晓玟，烛光跳跃在她泪痕斑驳的脸上，更显孱弱不堪，“实在是前朝事务繁冗，一时难以抽身。”他略一停顿，语气放得更缓，却也带上了一层薄冰似的疏离，“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安心调养身子。孩子……日后总会有的。”

他目光扫过她紧抓着被面、指节泛白的手，转而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透着不容置疑：“明日，朕与皇后启程前往甘露寺祈福，以解天旱之急。宫中事务，暂由华妃与敬妃协同掌管。你……”

“华妃”二字如同无形的针，刺得晓玟浑身一颤。她猛地抬起头，蓄满泪水的杏眼瞳孔骤缩，里面翻涌无尽的悲伤。

未等皇帝语尽，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急促而带着破音：“皇上！臣妾知道！臣妾知道……”她喘了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说服力，“臣妾尚在小月之中，身子孱弱，定会谨守规矩，绝不踏出碎玉轩半步，绝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皇帝，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哀求：“为了万全，也为了不让旁人多心……”她清晰的说出自己的请求，“要不……求皇上开恩，干脆……下旨将臣妾禁足于这碎玉轩中一个月！这样……”

晓玟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她这样的要求摆明是不相信华妃，也是不信任皇帝，可是她真的不想除去晒太阳，更不想去见华妃：“臣妾出不去……那‘有些人’……也必定进不来！”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眸子，看清了她话里话外所有的玄机。半晌，他极细微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分不清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

他伸出手，并非去触碰她，而是轻轻抚过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姿态依旧雍容，眼神却深沉难测。“你呀……”。这语气听不出来是责备？理解？纵容？

晓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可能的松动。用着甜腻的声音可怜巴巴的看着皇帝：“好不好嘛……皇上？”这一声哀求，打破了帝妃间短暂的沉寂，同时也是给你我一个台阶，表现自己比较柔弱的一面，皇帝这种生物总是喜欢别人仰仗他，崇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