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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原旧事(五)

TNT:民宿异闻录

蟠龙金枪锋利,苏燕临二度受创,难以维持妖形,姜雪宁更是伤重,二人皆无力对孩子施救。

眼看被冥夜抛起的的婴孩即将坠地,竹林间清风骤起,雪粒裹着一道银光,以极快的速度穿林打叶而来。

银光中闪出一名清俊少年,仪态翩然,飞身上前,赶在婴孩落地之时,将其稳稳接住,抱在怀中。

冥夜见少年身量轻盈,步法娴熟,似修炼大成,但面相生疏,一时不知他的来历出身。

少年飘然落地,稳住身形,迅速解下身上的大氅,裹住快要冻僵的婴孩。

少年身上只剩一件单衣,在月色之下,他的腰身削瘦却不羸软,立于竹林积雪之间,面色丝毫未改,可见修为深厚。

少年以氤氲神力替婴孩驱赶寒气,在他的怀中,婴孩的脸上了血色,呼吸也逐渐平稳。

冥夜看得分明,少年施放的虽是神力,但并非纯净无垢,反倒有几分妖邪之气,十分霸道。

冥夜蛰居高前山,潜心修炼,参透《崩道》名篇,但并非对神界新旧交替全然不知。

眼见少年周身虽有妖气,但体内神格却正,如此矛盾两路修法,竟能统一于一身,这倒叫冥夜认准了少年的身份。

战神冥夜『“极高之境,二者便可协同”,想必就是这位的修炼功法了!』

战神冥夜『纵观如今九州四海,也只有他一人能做到将两路修法融会贯通,真正做到“正邪同宗,互不相侵”。』

战神冥夜『只是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遇上他,这倒有些棘手了。』

四海初定后,有不少妖类通过修炼,达到大成之境,登临神界,受封神位。

其中有两位,是这些妖类中最有名望的,堪称神界的后起之秀:一位,是先前同冥夜厮杀作战的应龙敖子逸。

而另一位,就是此刻站在冥夜面前的清俊少年——英招马嘉祺。

英招马嘉祺乃是槐江山之主,也是洪荒蒙昧之时独霸一方的大妖怪。

不过,相较于那些残暴的洪荒妖兽,马嘉祺的性子要和善许多。

在洪荒的残酷争斗之中,他护佑了不少人类部落,因而得到了许多人的敬仰。

神界当年征伐四方,天帝独独不敢与英招开战,便派了多名游说掮客,最终才以“治世太平”为由说动了马嘉祺。

马嘉祺不愿人类再受烽烟之苦,最终选择了向天帝投诚。

天帝封了马嘉祺“妖神”之位,让他司掌九州四海内残余妖部,主理妖族事务。

先前向钦原一族颁发金旨,让他们入后稷大泽暂避的差事,便是马嘉祺去做的。

由此可见,马嘉祺崇尚海内升平,必然与玩弄烽烟战事的冥夜话不投机。

况且,冥夜在昆仑山下出手伤人,对象是两个钦原族妖怪,马嘉祺神位妖神,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冥夜望着眼前气质清雅的少年,有些懊恼,不由得轻咳一声,心中犯起了嘀咕。

战神冥夜『为什么总有妖族杀出来与我作对,坏我好事?』

战神冥夜『先是那讙猫一族的丁程鑫,又是应龙敖子逸,方才还有那一男一女的钦原二妖,现在又来了个英招马嘉祺!』

战神冥夜『定是我当年讨伐妖族过甚,导致我的命格与妖类相冲,实在是不堪其扰!』

见婴儿呼吸逐渐平稳,马嘉祺松了口气,取下腰间的竹筒,将其中的琼浆倒在指尖,伸到婴孩嘴边,任由他舔舐。

马嘉祺又一一探查苏燕临与姜雪宁的情况,却发现他们二人命数已尽,救护不得了。

马嘉祺眉心皱起,思索片刻,回身向冥夜打了个稽首。

马嘉祺「战神有礼了,在下马嘉祺,在神界居妖神之职。」

马嘉祺「在下返回槐江山途中,巧遇战神大开杀戒,不知这二位钦原族后如何冲撞了战神,要遭此屠戮之灾?」

冥夜已从姜雪宁口中得知钦原一族下落,便不愿在此地与马嘉祺纠缠。

战神冥夜「妖神不必惺惺作态!你既然司掌天下妖部,那天帝老儿下旨让钦原一族躲藏,你如何不知情?」

战神冥夜「如今我已反出神界,不受那处的管辖限制,自然不必与你多说。」

马嘉祺神色愠怒,抢过冥夜的话,厉声呵斥。

马嘉祺「战神好歹曾为太初上神之一,怎可如此有辱名声!」

马嘉祺「这襁褓中的婴儿尚且稚嫩,战神竟想将他摔死,如此心肠,毒如蛇蝎,神界无极殿中,根本不应有你的神位。」

冥夜嗤笑一声,轻蔑地望着尚有青涩之感的马嘉祺。

战神冥夜「神位?名声?我活了上万年,还会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身外之物?」

战神冥夜「也只有你们这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才会被神界这些虚晃招式迷了双眼,甘愿匍匐在上位者的秩序之下。」

战神冥夜「别看那天帝封了你妖神之位,在他眼中,你不过是一枚棋子,若无利用价值,随时都可舍弃。」

马嘉祺摇了摇头,冷冷地对上冥夜的双眸。

马嘉祺「我自然知道,接受神位,便是走入秩序之内!可若不身处其中,又如何知其弊病,如何改良革新呢?」

冥夜并不认可马嘉祺的说法,出言驳斥。

战神冥夜「妖神尚有革新改良之意,看来在神界行走,尚未全然泯灭良心。」

战神冥夜「可是,当你身处秩序之中,你只会为权力束缚手脚,被它同化,成为它的爪牙,如何有破与立之说? 」

怀中的婴孩突然哭闹起来,马嘉祺忙将大氅向孩子脖颈下掖了掖,方才讲话。

马嘉祺「改良革新,缓缓而治未必不是良策!」

马嘉祺「若要翻天覆地,彻底将神界秩序颠覆,四海之内难免动乱,到时候牵连遭祸的,是更多无辜之人。」

冥夜鲜少遇到能与他谈论神界苛治之人,马嘉祺的几句话倒让他颇为在意。

冥夜冷眼看着马嘉祺的动作,最终还是出声告诫一二。

战神冥夜「吾见妖神如此关心这襁褓婴孩,便知妖神怀有仁爱之心。」

战神冥夜「而妖神口中言辞,也足见清醒抱负。」

战神冥夜「不过我还是想提醒妖神一句,仁爱之心若用得不当,便是害人戕己的糊涂心。」

冥夜说完,将蟠龙金枪收起,化做一道金光离去,只留下凿凿传音。

战神冥夜「今日冥夜言尽于此,自当告辞,若是来日与妖神交手,冥夜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见冥夜离开如此果决,马嘉祺便知他已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因此无意再做纠缠。

马嘉祺回身,念了一个口诀,那已死去的钦原二妖魂魄,登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便是马嘉祺身为妖神的“特权”,只要他想,便能左右死去妖怪的魂灵。

对那些手上血债累累,十恶不赦的妖怪,马嘉祺可以拘了他们的魂魄,再不送入轮回。

而那些无辜枉死的人,马嘉祺便能听其心声,了其心愿,为他们安排一处理想的往生。

马嘉祺招了苏燕临与姜雪宁的魂魄,对他们柔声而语。

马嘉祺「战神冥夜已反出神界,他为了自己的执念,坏了你们二人的性命。」

马嘉祺「本君身为妖神,要将你二人送入轮回,你们若尚有未尽之事,不妨告诉于我,嘉琪可帮助你们完成。」

苏燕临与姜雪宁相顾一笑,走上前来,看着马嘉祺手中的婴孩,眼中皆是慈爱。

马嘉祺心下了然,奈何二人皆是灵体,再也触碰不到婴孩。

马嘉祺「二位放心,嘉祺定会将他留在身边,好好抚养他长大。」

马嘉祺「不过,这孩子可有名讳?还请二位告知。」

姜雪宁摇了摇头,神色中有些许遗憾。

姜雪宁「我生下他不到两日,就逢族中避祸,舟车颠沛,还未来得及为他取名,终究是我们亏欠了他!」

马嘉祺闻言,不愿让二妖留有遗憾,便让夫妻二人为襁褓中的婴孩起名。

姜雪宁自然欢喜,立即与身旁的苏燕临商议起来,马嘉祺静静在侧等候。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将遮住月亮的云层吹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将一切都染成了银白。

竹叶随风晃动,叶脉上的冰粒如新雪般簌簌而下,如银鱼甩子,在地面积起了三寸“翠玉”。

姜雪宁望着如此景致,心头微动,突然得了半句偈子,但不知好歹,连忙说与苏燕临。

姜雪宁「新雪点微,皓月初成......」

姜雪宁「孩子的名字,便取“新皓”,可好?」

苏燕临看着姜雪宁,眼中皆是温柔,将“新皓”二字在口中念了,又替姜雪宁续上一句。

苏燕临「新妇罗裳,皓首白头,夜短早被,人间情重。」

苏燕临「便叫“苏新皓”吧!这个名字,甚好,孩子一定也会喜欢。」

苏燕临说完,转身向马嘉祺行了一个礼。

苏燕临「妖神在上!多谢妖神让我们为孩子拟名。不过,燕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马嘉祺示意苏燕临继续说下去,只见他望了望身边的姜雪宁,拱手而言。

苏燕临「燕临曾发誓,要与雪宁生生世世,恩爱相守,因此,燕临不想入轮回,只愿一直留在雪宁身边,伴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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