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面露难色，欲言又止的人，反倒换成左航了。
左航行走神界数百载，遇过的追求者众，那些被拒绝过的人，知难而退，相忘于江湖的，是有。
因爱生妒，背地里造谣，中伤左航名声的，也有。
死缠烂打，弄得两下难看，人尽皆知，左航甚至不愿再分一个眼神的，也大有人在。
毕竟那些人大多负有神职，有的还是神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若不弄出点动静，在左航一个妖类面前，总觉得失了面子。
可像邓佳鑫这样，未曾纠缠争取，便默默接受，独自舔舐伤口，心中仍旧念念不忘的，连左航都替他觉得委屈。
左航低了头，手指搅绕在胸前，沉默半晌，方才喃喃而语，却依旧口不对心。
左航「这便是他自己看不开了，本就是不会有结果的事，又何必自苦呢？」
左航「到头来将自己弄得失意憔悴，只教旁人看了笑话，实在是犯不上！」
左航语气生硬，这话不仅说给老掌事听，更是他的自劝。
听起老掌事诉说邓佳鑫的身世，左航胸内隐痛，本以为自己早已磨砺的刀枪难入，却不曾想防线一触即溃。
是而左航只能说些冷言冷语，用来坚定有些动摇的心。
老掌事闻言，何尝不明白，劝人劝己，都是一样的话罢了。
只是老掌事一心为邓佳鑫考虑，未必在乎左航的心意，见眼前人未曾表示，老掌事不得不再加“一把火”。
水府掌事「佳鑫敏感固执，若是他认定了的，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没人能劝得动。」
水府掌事「此番老身贸然前来雪巅，就是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请少主前去劝劝，莫让佳鑫再这么自损下去。」
老掌事脚上不便，不得站立，只能伸着脖子，殷切地盯着左航，想要等到一个完满的答复。
左航觉察到老掌事的意图，慌忙别过脸，走到一旁，抿紧唇角，敛起心内思绪。
老掌事见左航仍在克制，假意叹了口气，故作担忧地絮叨几句。
水府掌事「佳鑫在水部挂职，平日里都需应卯，现下他犯了痴病，无法离开水府，若上界怪罪下来，可怎生是好啊！」
左航撇了撇嘴，他虽然修为还未大成，尚不足以登临神界，但到底已在其中行走百余年，有些粗浅的规矩还是略知一二的。
上界的神祇，就算神阶微末，也是修为有成者，他们均有神力护体，永不受三灾八难之苦。
但凡神祇修为耗损、灵脉受创，神界多的是专司祝由之术的精灵，能够帮助他们冲虚养气。
若是单凭祝由之术，无法治愈伤患，神界还占有诸多灵宝之地，比如甘渊、后稷大泽、少和渊、从渊等等，都是治疗病痛，休沐身心的好去处。
因此，老掌事口中编出的理由，骗骗旁人还可以，根本无法唬住左航。
老掌事见左航无动于衷，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却突然听得左航开口，小声问话。
左航「我要是真的去了，他的病准保能好起来？」
老掌事忙不迭地点头，信誓旦旦地向左航保证。
水府掌事「心病还需心药医，佳鑫的痴病，若得少主出马，定会很快痊愈的！」
老掌事按捺不住心内的喜悦，连句尾语调都在上扬，自以为靠着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动了左航。
殊不知，他的把戏早已被左航看透，现下左航只是借着老掌事的言辞，给自己一个前往水府的理由罢了。
左航心内天人激斗，争执半晌，越是想整理心绪，便越是忆起邓佳鑫这个人来。
最终，情感还是战胜了理智，左航在心内暗暗安慰，邓佳鑫的痴病因他而起，理应前去探望。
左航挑开皮帐帷幔，发现帐外的风雪已然停了，一轮冷月当空，大地银装素裹，雪松林内偶有枝桠断裂之声。
王橹杰正坐在篝火堆前，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堆干柴，将火烧得正旺。
听见皮帐处传来响动，王橹杰扭过头，看到来人是左航，便眯起眼睛朝着他笑。
王橹杰「少主，你看，雪停啦，快过来烤火。」
左航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伸手拨掉王橹杰发间冰粒，缓缓而言。
左航「橹橹，我要离开雪巅一段日子，麻烦你照顾这老人家，直至他痊愈。」
王橹杰向皮帐方向瞟了一眼，撇了撇嘴，满脸的不情愿。
王橹杰「明明是你捡回来的人，却要我替你打理，还要我跟这个老家伙待在一处？少主你好狠的心啊......」
左航扑哧一笑，刮了刮王橹杰的鼻子，有些抱歉地说道。
左航「是我不好，下次带你到神界筵席上去玩，这下该满意了把？」
王橹杰闻言，内心一个激灵，双眼霎时瞪得老大。连忙伸手与左航“拉钩”。
王橹杰「真的吗？少主你可别唬我！」
左航点了点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许下承诺。
左航「绝对不唬你，不过你要守口如瓶，偷偷的去，可别让其他人发现了。」
王橹杰心情大好，兴高采烈地与左航“拉钩”，乐呵呵地跑了几步，转头又换上一嘴深沉语气。
王橹杰「少主，我娘曾经教过我一句话，“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有些人，任他飘过，而有些人，莫要错过才是。」
左航闻言，随意挥手，笑骂一声。
左航「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王橹杰倒也不恼，做了个鬼脸，一溜烟钻进皮帐中去了，不多时，帐内便响起了他的声音。
王橹杰「老家伙！少主把你交给我了，让我伺候你到痊愈，当然了，我可不如我家少主好性。」
王橹杰「我方才听你讲起些故事，倒是蛮有意思的。」
王橹杰「你还有其他的故事吗？快给我讲讲呗，就当你支付给我的酬劳。」
左航摇了摇头，抬头看天，一道彩虹落在月下，在银光漫天中分外惹眼。
左航知道王橹杰所说，那是流传于钦原族中的一句情话。
王橹杰年龄尚小，恐怕不知其真意，否则怎会掐头去尾，只知其一。
事实上，那句话还曾被续上两句，左航却是知道的。
左航『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左航『邓佳鑫，你会是我的彩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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