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屈居人下,任人鱼肉的痛苦如昨。从蛛网般缚人黏稠的回忆里逃脱时,肖洵已经站在盥洗台前,手里掬着不知第几捧水,发了狠往自己脸上砸。
他记得自己猝然倒腾的胃和随之而来的反胃感。
记得苏屹兆握着他的手腕,关切的声音响在耳边,他问:“怎么了?”
也记得自己反射性地甩开那人的手时,依着本能回头只扫见了人眼中如有实质的错愕。
两颊皮肤一阵针扎似的刺痛,冷水尖刀一般滑过耳廓,肖洵没管,只觉得眼皮愈发沉重……
赤着脚恍如逃一样冲进卫生间,起初只是干呕,后来吐着吐着,胃里的酸水和药片的苦味连同才咽下去没多久的带着些许甜味的粥一股脑呕了出来——
粥。
粥……
粥都凉透了吧。肖洵没头没尾地想。
苏屹兆呢?
肖洵深吸几口气,废了好大劲儿才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淋漓的水光不规律地铺在脸上,冰冷所带来感知上的刺骨和持续绞痛的胃一同给人使绊子,讨不到半点好处。
眼尾还红着,浓长的睫毛被水珠集成一簇一簇的,肖洵却全然顾不上收拾,只一味盯着半个侧身倚着门框的人影。
一言不发,固执的视线却灼热得像是要将镜面盯穿才肯罢休。
一团被淋了热油的棉絮在腹部膨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缺氧般的疼痛,肖洵用力咬着唇醒神,愣怔着站了许久,终于试着松开撑着盥洗台边缘的手。
下一秒,他弓起身子,试图用脊柱的弧度和手上愈重的按压抵住那股翻涌的疼痛,酸涩气无声地灼得喉管发烫。
疯狂叫嚣的疼痛和脚底还没完全长好的伤口迟来的钝麻,无异于雪上加霜,也无一不在提醒他,自己狼狈到了极致。
走过去……
要道歉,要解释……
走过去。
弯身时沾了冷汗的衣衫紧贴着后背,他死死抑住即将出口的痛哼声,直起身,一点一点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始终没开口的人那儿挪去。
渐重的急喘声趋近,苏屹兆猛地回过神,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伸手将艰难凑近自己的人拉入怀中。
“对不起……对不起……”肖洵无措彷徨的声音清晰地坠在耳边,苏屹兆愣了,弯了弯眼睛,一下一下轻抚着人被停歇不下的疼痛压弯的脊背。
“你……”他张口,话到嘴边又不知怎么问出口,于是犹犹豫豫着落成了一句,“能走么?用不用我……”
抱你,或者……
其实压根没必要问的,苏屹兆捻了下沾上些潮湿的指尖,鼻腔中呼出一口近似叹息的滚灼气流,不等人回答先矮身揽住人的膝弯,将人横抱着,往床那头走。
从头至尾,肖洵嘴里只有无意识地反复来来回回呢喃的那几个模糊字音,再无其它,“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苏屹兆唇角提起一个自嘲的笑。
怀里的人找到可以停靠歇脚的地儿,身子也没见得有多放松,肌腹背部线条僵硬着不曾动弹软化半点,自我保护式地蜷缩,像是只有如此才能在循环的巨大痛苦中找到一丝安慰和喘息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