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已经到了要说“最后”的节骨眼,但苏屹兆依旧无能为力。
六年前,他留不住肖洵,六年后,换了顾云笙,也是一样的结果。
重蹈覆辙似乎在冥冥中被注定。
都是一样的……
没有什么不同。
顾云笙下脚没个轻重,发着红绿灯的幌子,狠狠踩了脚急刹。
“操,”苏屹兆再后坐力和惯性的加持下,身体猛地晃动,低声骂他,又跟从前似地毫无顾忌地调侃,“小帅哥你居心不良啊,谋杀亲夫要入刑的知不知道?”
眼尾眉梢挑动的弧度笼着撒娇般的抱怨,与从前哪回都别无二致。
顾云笙哑然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苏屹兆用力地眨了眨眼,眸底涩意尽散,话题随之被轻飘飘地略过,他后知后觉地轻“啧”了声。
顾云笙知道他这是在反省自己言语间的出格与不妥当。
从什时候开始的呢?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也能成为致命的利剑。
断刃最是锋利,行云流水地陷入心脏,殆尽最后一点儿生存筹码后又毫不留恋地抽出。
同频的呼吸都变得奢侈。
套上名为淡漠的伪装,出口的声音却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我说……开车要看路。”
顾云笙略沉的目光投落到副驾驶位上的人与言辞不相匹的面孔上,了然一笑,跟着顶上人畜无害的面皮胚子,问:“翘班么?苏老师。”
苏屹兆愣了一下,显然没招架住人跳脱的思维,自乱阵脚,刚想应下的念想千回百转,出口却大相径庭,成了距离加剧的推手,“不了,今天带了人。”
男朋友来了,扔下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苏屹兆想,他这么说已经够温和了不是么?
“等——”他原本想说“等下次吧”,神思回笼,蓦然记起他们没有下回了,只好改换成疏离感滋滋冒泡的,“等有机会吧。”
余光瞥见心不在焉搭着方向盘的手,那双手化作游走月光的精灵,修长指节在光影中弯折出鹤颈的弧度,连空气都凝成琥珀色的颤音。
规律流畅的敲击声顿住,顾云笙的手指悬在半空,指尖泛着霜雪般的冷白,薄唇几欲张合,也只道出一个短促到难以捕捉的音节,“……好。”
*
另一边。
路虎车内无言的沉寂已然延展开许久。
与尴尬不尽相同的是,有人沉默地阖眸假寐,有人嘴里零零碎碎念叨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肖洵眉头微微蹙紧,不知听了多久,睁眼时侧头有些无措地望向车窗外,景色成片扭曲成意义不明的符号,手上紧紧握着手机,屏幕在掌心熄灭的瞬间,耳鸣声融化成粘稠的沥青。
舌尖抵住上颚尝到铁锈味的虚空正在蔓延。明明自己刚才还在想甜得发齁的豆浆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现在却一丁点儿滋味也记不起来了。
苍白顺着脖颈攀上颧骨,像宣纸逐渐吸饱墨汁般反向晕染,最后连耳尖都成了半透明的蜡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