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不值得期待的,新一天。
鞠尘从杂乱的单人床上起身。
他看着满屋狼藉的东西。
厨房里到处都是油污和剩饭菜,时不时有些小飞虫在绕来绕去。
半年前。
鞠尘他就把自己的蓝白校服,深深的藏在了衣柜里。
然后。
他购置了一大批女性的化妆品,和并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衣服。
他用粉底遮盖住眼下的黛青。
想了想,又抽出颜色浅淡的眉笔在脸上点好老人斑。
接着用阴影和高光画好皱纹,最后扑上定妆粉。
他让自己的妆显得更有真实感。
这半年来。
鞠尘他已经习惯了佝偻着腰背的生活。
长时间使他的腰椎,真正的畸形了。
再也恢复不了以往的笔直。
他甚至偷偷买了染发试剂,将自己的头发剃成板寸。
再一点一点地染上斑驳的白色。
现在远远的看起来,鞠尘他像极了一个平凡的老头。
鞠尘对着门口的拐杖思考了一下,将它拿上。
他今年多大来着?
好像是二十,也可能是九十。
谁知道呢。
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像一个焦糊的饼。
这个农村回迁小区,显得像个城乡结合部,妇女们坐在健身设施上,唾沫星子横飞的谈论着谁家的八卦。
鞠尘贴着人行道旁边树的阴影,小心翼翼地行走着。
他看着自己的老北京布鞋,一点一点地挪动。
走在栏杆上的猫冲他炸了毛,凄厉的叫声十分刺耳。
鞠尘恶狠狠地回瞪它,仿佛要透过那雪白的皮毛看到里面的内脏。
随后。
他又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很早很早以前。
他就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
嘘……小声一点:
“这个世界的人都是疯子。”
“嘘……”
不要暴露。
一旦暴露,就会被分拆入腹。
要藏起自己瘦长的身躯和茂密的黑发。
藏起自己白皙柔软的皮肤和鹿一样的眼睛。
他把自己伪装的,和他们一样。
才不会被发觉。
一位嘴皮子上有一颗硕大黑痣的妇女,她斜了他一眼。
那眼神十分复杂。
像是又害怕又恶心。
她摆着手走远了两步,用鸭子一样刺耳的嗓音问了他一句:
“哟,你……你今年多大了啊?”
鞠尘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
又飞快地低下头,他用着含糊不清的口音回答她:“六十五……”
方言意味浓重。
他斑秃的头,那一刻看起来像一只癞皮狗。
于是。
疯子们就纷纷地都笑了。
一个个摆着手让他离开。
像驱赶一条狗一样。
鞠尘还是拄着自己的拐杖慢慢地走,他时不时停下来,扶扶腰。
他皱了下眉头。
腰还是太细了,皮肤也并不松弛,伪装的不够到位。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汗水很快把他身上的蓝布褂打湿。
鞠尘在被几个小孩子撞倒之后,他终于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居委会。
一位身形肥壮的大妈穿着红色的t恤。
她毫不在意地露出了自己的半边胸衣,缓缓摇着蒲扇。
鞠尘看着她的红体恤出神。
红色像什么呢?
像凝固成一坨的红色颜料。
晕开可以是花的花瓣。
也可以是——杂乱无章的猫的腥气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