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向鞠尘索取了一切。
就这样,两个十九岁的男孩子,好像组成了一个家。
鞠尘觉得没有关系,这是应该给的。
但是,那个装钱的大柜子,却不这么觉得。
它还是一天一天的见底了。
鞠尘生平头一次觉得,其实十几万的钱并不算多。
两个没有经济来源的人,一直一直花下去的话,很快就要不够了。
可他的弟弟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他住的学校并不寄宿。
然而,大柜子里的钱,并没有少。
这更让鞠尘心焦。
他更愿意,让弟弟回来呀。
——
小区里的疯子们并不理他。
鞠尘敏感。
他能感觉出来,他们是有点怕他的。
为什么呢?
疯子为什么会怕正常人呢?
只有居委会的王姨还好。
王姨其实并不能称得上是“姨”,她简直不像个女人。
五大三粗又膀大腰圆。
可是,仅限于骨头架子大,和丰腴是谈不上的。
她肤色酱紫,面部骨头突出。
她可笑又滑稽地涂了劣质的口红,整个人又笨又粗。
王姨是外地人。
她讲话的口音有点南方那边的味道,这让鞠尘多多少少,有一些亲切的感觉。
鞠尘从小就是会察言观色的。
甚至,他有些时候,会不自觉地去讨弟弟的欢心。
王姨说话是一种很奇异的语调。
她好像发音的部位是在声带和喉咽之间,语速短而急。
矫揉造作又有点沙哑。
怎么说呢?
奇奇怪怪的。
现在王姨就睡在鞠尘的眼前。
他有点慌。
鞠尘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
他捉住王姨的胳膊,使劲摇晃她。
他试图让她醒来。
他不喜欢有人在他的面前熟睡。
而且,是——脸色苍白地熟睡。
鞠尘他还记得小时候。
小时候的事,他只模模糊糊地记得这一件了:
他妈妈手里握着那个农药瓶子,笑着倒在床上。
他回来的时候,妈妈就不再能动了。
他以为她睡着了,就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守着。
他守啊守。
守到太阳落山,又守到太阳升起。
他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妈的鼻息。
随后。
他发出一声,扯破嗓子的尖叫。
鞠尘他,守着一个死人过了一晚上。
而现在的王姨不是死人。
被惊动的那一刻,她像一头驴一样从声带和喉咽交接的地方,发出“嗯哼”的一声喷气。
然后。
她茫然地睁开眼,看到那一张酷似老人的脸。
鞠尘的妆已经有些花了,他捉着女人粗壮的手臂。
王姨的眼神逐渐清明过来。
她猛地甩开鞠尘的胳膊。
接着,她又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紧紧地攥住鞠尘的手。
她喃喃地挤出一个笑容道:“啊,你是小尘啊……是小尘回来了,小尘来了,是来找鞠聪的吧?”
鞠聪是鞠尘弟弟的名字。
鞠尘有些不习惯王姨攥着他的手,很久没有人,对他这样亲近过了。
王姨的手太烫了,烫的他几乎想要逃。
他怯怯地点头。
王姨开始打量面前这个滑稽可笑的“老年人”。
鞠尘的眼睛多好看啊。
睫毛长翘,雪似的的眼白,乌黑的瞳仁,漆黑的瞳孔。
他天生像猫一样,比别人的大出足足一圈。
这应该是个,多么聪明伶俐的孩子才会有的眼睛啊。
是吗?鞠尘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