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别了儿子。
没办法，想要出门闯荡的年轻人，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于是。
他们夫妻两个，就只能站在那个他们守了一辈子的土山头上。
看着儿子的背影，随着村里的拖拉机渐渐地走远。
直到远程一个小黑点。
想必，他们夫妻两个的身影，也在儿子的眼中也是佝偻的两个小黑点吧。
老头子的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来了。
小猫死的那天，他也曾经落过眼泪。
那时的眼泪带着屈辱和愤恨，而现在的确实不甘了。
父母回来发现那件事情后，曾经很长一段时间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
然而。
等他慢慢长大，结婚生子，变老，这事就被渐渐的忘却了。
当时那个小怪物，似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好人。
变成了正直的人。
人似乎一变老，年轻时干过的那些肮脏的事，都能被掩盖。
逐渐变成，一位德高望重的人。
人们普遍认为，老人里是没有坏人的。
后来。
他们老夫妻两个就在那个穷山沟沟里，过下去了孤寡的生活。
那个花二十多年，辛苦养育的孩子，像是一夜之间没有了踪影。
老头笑笑。
他想起一句话——一夜回到解放前。
他们的孩子在大城市，一个月挣三四千块钱，在他老头和老太太两个农民，眼里多的不得了。
但是那是大城市，肯定是不够一个年轻小伙子一个月的花销的。
于是，儿子每个月也并没有打很多钱来。
可居然有一天。
那个大城市里的警察局突然通知了这里的公安局。
公安局又通知了村长，村长通知了村委会，由村委会的两个老大妈，骑着那辆突突的摩托车。
来到了他家破旧的小屋前。
扣开门。
看到那两张苍老的脸。
大妈的眼泪几乎是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大妈不忍心告诉这对老夫妻，那个几乎残忍的信息。
他们的儿子在工地上做工，被人杀死了。
毫无征兆。
儿子没有和那个人结过仇，甚至不认识那个人。
他就在那里，好好地做着自己的事。
尽心尽力，勤勤恳恳。
突然。
那个恶徒就拿着一把刀猛地冲过来。
恶徒狠狠地捅向儿子身体里，捅出鲜血，捅破皮囊。
捅出内脏。
把他们的儿子，捅成了一个没有一些活气的死人。
年轻人，在那个大城市就像无根的浮萍啊。
他的死亡辗转了半个月。
才到了老头老太太的耳朵里。
当他们知道这件事时，儿子都已经下葬好几天了。
他钻心地痛。
那个花了二十多年养育的儿子，现在是真真正正的没有了……
他们两个老人，只有这一个独子。
虽然之前也没指望着他什么，可现在这指望和香火还是断了。
最可恨。
最可恨的是，那个城里人。
那个杀人凶手。
那个比儿子小不了几岁的高中生。
居然。
只是因为出示了一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精神病人证件，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法律的审判。
那是条人命啊……
就那样……
轻而易举地毁掉了，一个农村家庭的希望。
老头忽地笑了。
眼泪顺着笑脸滑进嘴角。
苦涩。
愤恨。
无奈。
老头就只能，日日夜夜地坐在自家的炕上。
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想。
从小到大。
把经历过的事，都想一遍。
他小时候还没有建国，那个偏僻的地方还有地主。
那是村里，唯一能吃饱饭的人家。
他就看着地主家的儿子，那肥胖滚圆的身躯，他甩着两条鼻涕。
笑着把他心爱的小蚂蚱踩在脚底下，碾碎。
这世道，好像把他们全家踩在脚底。
碾碎。
无情碾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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