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休整,一片森林呈现在眼前,按理来说对于旅途上的几人,森林这种东西大概是再寻常不过了,一路上足以让他们审美疲劳千次万次了。可此处却不一般,还没有走入就已经闻到了扑鼻的花香,那种香味难以言说,像是随意的将这种花香混合在一起一般,但却有着格外的适配性。层次丰富,多重回味之间没有一重是让人心失所望的,就单凭这个,他们要进去看一看。
那高大的树木木质细腻,通体呈现淡棕色,如果把鼻子凑上去闻闻,还能感受到一种清香。那树叶的色泽竟然是自然界中少有的淡蓝色,倒是为本就清幽的小树林染上了一丝高雅,白日里,除了那诡异的香味之外,倒是一切照常。
可一旦入夜,这里就浓雾弥漫,那迷雾几乎遮盖了一切,任凭有再好的视力也会不知所向,大雾中为数不多的光亮便是使偶有发光的蘑菇以及几株荧光小草。这种场景如果是放在电影里的话,基本上都是要闹鬼了,更令人恐惧的是迷雾中竟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乐曲,以及一个少年的轻轻吟唱。
“这是闹鬼了?有必要联系我们的一个好友了。”孙侦探率先察觉到那音乐声,慢慢的大家也都发现了。高高悬挂的,清亮的月色也透不进这迷雾里,一切都显得迷雾重重,现实又或是真相,皆是如此。雾大得有些离谱,即使是面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眼睛,荡漾在眼前的只有那不切实际的黑影。
寻着声音找去,却隐隐约约听见了泉水的声音,大家争先恐后的向前奔去却各自分散,迷失在了雾中。等到众人发现时,大家早就不知道跑到何处了,或许的确是在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了,竟然都没有听到彼此的呼喊声。陈地蛋牵着孙侦探的手,两人才难得的聚在了一起,如今他很害怕,虽然早年间听的鬼故事不少,甚至有时候还想去专门收集收集。但倘若真的置身于鬼怪的陷阱里,那还是算了,对于那些十分友善的幽魂他都总是被吓得魂不附体,倘若对方真的有些坏心思,对方甚至都不用动手,他便能自己打败自己。
想着,他便将手牵的更紧了,那种来自于未知的恐惧感才是最恐怖的。孙侦探好像看出了他的窘迫,没说些什么,就轻轻的用手抚摸着他的背,像是长辈在给小孩子顺气一般,林子中除了音乐声就仅仅剩下了呼吸声了。
二人漫无目的的顺着路边发光的蘑菇走着,那蘑菇偶然间会突然炸裂开来,孢子被吹散到各处各地,如同星空般荧光点点,时代是清幽的景致。似乎是生物适应了环境,迷雾中时常有黑影以几乎一条直线穿行而过,对于那迷雾视而不见,这样看来两人倒成了弱势群体。
“那俩家伙怎么走的这么慢?”
“谁知道?”
“他们面前有什么吗?”
“一片平地都走不好,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如果高空中的鸟类有智慧,能够用独到的语言交流的话,他们大概就会这样说吧,在他们的眼中,迷雾就如同空气一般无色无味。
忽然间,树上似乎掉下了些什么东西,发着淡淡的微光,两个人警觉的朝那边走过去,想要亲眼看看究竟是何等东西。等到孙侦探凑到他跟前时,才发现那竟然是只青蛙,像是浑身涂满了毒素一般。这大概是这青蛙的受理方式,等到孙侦探用睁一只眼睛闭着眼睛的审视着它,他便伸出长长的,带有毒液的舌头直冲人的眼珠而去。不巧,那条舌头正中孙侦探曾经模糊的那颗眼珠,他顿时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白与眼黑仿佛一块画布被染上了各种颜色。可他只感觉无穷的疼痛,始终都无法将那颗眼睛睁开,等到许久之后他好不容易将眼睛睁开,却发现世界仿佛被加了一层滤镜,一切都扭曲着,不真切着。
“死蛤蟆!”陈地蛋怒骂道,一把抢过孙侦探的剑狠狠的一刀插在它身上,一代自诩天才的狩猎者就此殒命,但他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陈地蛋关切的问他:“很疼吧,这伤痛也是拜我而赐吧。”他眼神中充满关切,可对方却看不到,雾蒙蒙之中,什么都没有,万事万物都好像消失了一般。陈地蛋也不知孙侦探流着泪水,似乎是已经料到自己这个眼睛,估计是保不住了,更坏的打算是,他的下辈子大概要以一个瞎子的身份活下去。这是他在某个不知名的学堂学到的知识,一旦一颗眼珠受损,另一颗眼珠也很快就会被免疫系统所杀灭。他不祈求什么,只是希望能将如今自己能看到的东西全都记个遍,将自己所写的一切刻在那浑浊的眼珠中。他拥抱着面前的陈地蛋,将脸庞与对方凑得很近,才能勉强看见他的一点面容,灼热的呼吸交换着,眼泪从他的脸庞划到他的衣角。对方怎么会无所知晓呢,只是还在盲目的装着,不知道而已,只是拼着力气,不让泪水流出来而已。孙侦探欣赏自己之后,就会变成一个恐怖的家伙了吧,试想他的爱人要与一个没有实力的家伙共度一辈子,他就感觉到害怕,自己似乎拖了别人的后腿呢。一生都争先恐后,却没想到在这儿撂了跟头。
陈地蛋则是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即使对面变成了什么样子,自己也会永远的爱着他,即使明天的月色不会像今夜这样美,即使明天的森林不会再有香味。“你知道吗,即使我们经过千百次转生,无论我们将以什么样的身份活下去,无论我们是否以自己的样子站在舞台之上,我都会永远站在你那边的…”陈地蛋凑在孙侦探耳朵边念着,他笨拙的嘴巴中第一次吐出了那有意义的词汇。孙侦探一愣,他感觉自己的骨头也酥了,仿佛已经没有任何一点力气,支持他站在地面上,天空中偶然划过二点流星,他们在短暂的触碰之后各自分别离开,或许即使不在同一方向,他们也会心里眷恋着彼此吧。但只要观测的角度不同,他们合唱又不是一直待在一起呢,该动的不是他们,是观测者罢了,用心维系的感情,总有一天会开出真正的花来。
陈地蛋在短暂的交谈之后,撒开了二人牵着的手,他挥动着锄头,千万种草药在这片土地中生长出来,他感到浑身的血管紧绷,苦不堪言。没有关系,哪怕就是赌上了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想召唤出能够医治眼疾的草药,即使失败又如何,他从不后悔。随着最后一锄头的落下,他好像击碎了曾经笨嘴笨舌、不善言辞、仅仅置身于感情风暴,而不赶紧回归现实的自己。
终于,陈地蛋最终还是找到了那种药物,口服的,外敷的,他通通全部安排上,虽然即使是眼睛治好了也会模糊,但孙侦探不在意他这曾引以为傲的视例。
“你的眼睛,估计未来都看不太清楚了。”陈地蛋道。
“没关系,我喜欢朦胧美,特别是朦胧的你。”孙侦探极为浪漫的说道,即使在旁人看来会有些肉麻,但他就毫不在乎。恍然恍然,他们仿佛回到了重新在岛上遇见的那一天。
“你改变了很多呢,是不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呢?”孙侦探笑着说道。
“无论我怎么变,都希望是你喜欢的那样,我会朝那方面奔去的。”陈地蛋道。
“傻瓜,你是怎么样的,我就喜欢怎么样的。”孙侦探道。
那富有奇异香味,森林中的夜晚永远不会结束,如果二人之间的情感只能维系一天的话,他们宁愿却成为一只蜉蝣,用仅剩不久的生命,全心全意的望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