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血樱葬
玉门关外的风裹着黄沙，薛菀抱着燕归在残阳里独行。她鬓间银钗断口缠着红绸，每走一步，腰间平安符便与襁褓上的并蒂莲纹相碰。三年前的爆炸声仍在耳畔回响，怀中孩子的啼哭却比记忆更真实。
"娘亲，到了吗？"燕归扯着她的衣袖，指尖抚过她腕间的月牙疤痕——那是昨夜他高烧时她割血喂药留下的。薛菀低头望着儿子眉心的朱砂痣，突然想起燕临临终前的模样，喉间泛起血腥气："快了，等你父亲喝完孟婆汤。"
清明那日，薛菀在燕临衣冠冢前摆了两副碗筷。她用独臂擦拭青瓷碗时，银钗断口划过石桌，在"燕归"二字旁添了道血痕。燕归蹲在坟前插柳枝，突然指着墓碑惊呼："娘亲，爹爹的名字在流血！"
薛菀顺着他的小手望去，只见"燕临之墓"四字正渗出暗红液体。她瞳孔骤缩，突然嗅到熟悉的桃花香。转身时，少年将军逆光而立，玄铁剑穗上的平安结与她鬓间银钗交相辉映。
"阿鸢，我来赴约了。"燕临笑着摘下面具，右肩仍低三寸，左肩胛骨的月牙疤痕泛着柔光。他的独臂悬在身侧，掌心却躺着半块并蒂莲玉佩——正是三年前炸碎在桃林的定情信物。
薛菀踉跄着扑进他怀中，却穿过虚幻的身影跌坐在地。燕归吓得大哭，她却听见燕临的声音从风中传来："莫怕，爹爹在教你用左手舞剑。"月光下，他独臂挥剑的残影与十六年前冰窟里的少年重叠。
"燕临！"薛菀抓住虚无的衣襟，突然尝到咸涩的泪水。她看见他的狼头印记正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心口与她相同的朱砂痣。"来生..."她的声音被夜风吹散，却见他用断剑在沙地上写下"不负"二字。
惊醒时，薛菀发现自己躺在医馆旧床上。燕归睡得正香，小手里攥着半块玉佩。她颤抖着摸到枕边的《孙子兵法》，书页间飘落燕临的绝笔："阿鸢，我将魂魄封入平安符，若你梦见血色灵蝶，便是我转世归来。"
晨光穿透窗棂，薛菀看见案头新添的并蒂莲盆栽。她取下银钗断口，突然发现红绸里缠着一缕青丝——那是燕临出征前她剪下的。发丝在阳光下化作血色灵蝶，扑向玉门关外初升的朝阳。
"娘亲，你看！"燕归指着窗外，兴奋地挥舞小手。漫天黄沙中，一只血色灵蝶振翅掠过"平安"刻痕，在"燕归"二字旁落下一滴露珠。薛菀将银钗断口插入发间，突然轻笑出声："归儿，等你学会左手舞剑，娘亲带你去江南种绿萼梅。"
她抱着孩子走向庭院，沙地上两串脚印蜿蜒向远方。风掠过门框新增的刻痕，将"燕归"二字与"生死契阔"连在一起。血色灵蝶停在断剑上，翅膀映出燕临在冰窟中剜心取血的模样，却又化作他在桃林里独臂舞剑的幻影。
薛菀摸了摸心口的朱砂痣，突然听见风中传来熟悉的笛声。她低头望向怀中的《孙子兵法》，发现批注页间夹着半张婚书——正是三年前她用血写下的"薛菀燕临，永结同心"。婚书边缘的血迹在沙地上蔓延，竟开出两朵并蒂莲。
"燕临，"她轻声说，"我等你。"沙粒顺着指缝滑落，像极了那年冰窟里他消散的魂魄。远处驼铃声声，血色灵蝶振翅飞向玉门关外的青山，那里，一株绿萼梅正在春风中悄然绽放。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