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梵谷失去向日葵只是个疯狂的酒鬼，没了灵感缪斯的艺术家还算什么…总有人在说“你也很漂亮”“你也可以找到喜欢你的”“你也很好”，所有人都会劝别人与自己和解，但路都是自己走，我的人生依旧不会改变。我的心在夜里零碎，像具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无法满足的欲望就像上头的毒瘾。但她怎么可能被这些困住，她坐上椅子，居高临下的嘲笑我，她的眼睛很蓝，如同清晨的光洒在冰冷的海面，即便有了温度，始终不会温暖那份彻骨的寒冷。她眼中的光在跳动，但始终很坚定，在夜里格外明亮。她说，我们都是俗人，骨子就是俗，同类生物还分等级，外表不就一张皮，还要分个高低。那晚，她的红唇带着挑衅，她的眼中的淡漠是对世俗无羁的反抗，她起身，注视着夜空。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比对方好多少。她生于欲望，却终日追求独特而不灭的灵魂，我的思维被拆散，像化学键一样，断裂，回归原子，重新组合，我不断审视自己，直到黎明的光照进房间，一种强烈的力量把我拉出混沌。我曾和小王子一样，向往更广阔的世界，但如愿后没有更开心。世界变大了，人还是一样的，再大的世界没什么特别的，人变得千篇一律，可笑的是我们见过的多了，竟开始了比较，试图找出特别的，美丽的，高等的，对自己的玫瑰失望。玫瑰的独特之处不在于其花语的浪漫，色彩的艳丽，当滥情的多了，所谓的浪漫将一文不值。小王子想要的只是曾带动他的忧虑，给过他欢笑的玫瑰，他为她挡过雨，为她流过泪，她比五千朵玫瑰加起来都要重要。但人一旦变了心，再珍贵的都会失去其价值。

我写下一段过往，存进了新开的小说。

我已经毕业了。

上初三后没有和预想的那样，为考上什么高中纠结，我选择了上中本学校。中考很顺利，如愿被化工专业录取，毕业后的暑假，我买了几本散文。进中本的班级群后，先认识的是叫Leaven的男生，对历史感兴趣，擅长以仿古的文风写手记。他在写作平台上发布的科幻小说小有名气，我没有那样的学识，写着普普通通的短篇小说，只为留住一段记忆，用生涩的文风留下渐渐褪色的回忆里，还很鲜活的人影。

开学以来已有一年多，存进Ipad的小说没写几篇，又是一个清净的夜晚，夏夜的晚风里夹杂着丝丝闷热，被阳光照耀的海面，掀起的海浪裹挟着日光的碎片，黄昏时分的海面会散出热气，似乎要把一切融化。心里何尝未掀起过无由来的躁动呢，所有的情感，或喜悦或落寞，一同被心底的热意支配。晚风灌满了领口，若有若无的凉意蔓延到心底，似乎还有什么未完成，驱使着自己打开iPad，续上忽视许久的小说。 —————————————————————————

山茶花迷上了写信，给邻居家的小女孩，给向日葵，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小伙伴。基本上提笔就来，虽说普通人就那么几个经典的开头，说的多了一开场便没什么新词了。即使可能有一肚子的所见所闻，想说的话，到了纸上，脑海里只剩下零碎的词句，好不容易组织成段落，又会逊色不少。她想着可能过几天，她的词句用多了，没了新意，她会放下的，再次回去学小尬文。随着“寄出”的信件一次次增加，早已超过了她最初所想的“几天”，写过的越来越多，回忆起来的过去渐渐清晰起来，内心深处对待那一切的观念明确了许多，想和别人说什么，怎么说，和谁说，想做什么…逐渐浮出心底。那信笔像个占卜用的水晶球，有了女巫的魔法便显现出她心中所想。她试过简约日式的小信封，试过欧式复古风格的大信封，那泛黄的信纸（营造复古范围感的黄色信纸）有几分像魔法师的古老卷轴，换支古典些的羽毛笔，蘸上古代的工业墨水，会不会使信件有真正的魔力，传送到所念之人身边…肯定不会吧，毕竟魔法不会存在与现实世界，至少她的世界不会有，她不是魔法师，她没有魔法棒。但写信频繁了许多，即使一开始会卡壳，想起许久未见面的那人，她努力的回想他们的长相，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人总会有些改变吧，过了那样长的时间，现在的他们面对的是什么呢？她想不到，那就告诉他们一点自己周围发生的事吧，在信里对他们说，那些事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感受，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变化。每每提笔前想简单说几句问候的话语，不过半小时，五六张信纸已被写满。不过两封信，配套的信纸剩的寥寥无几。

第一次用的信封她不会忘，一套手绘玫瑰为主题的手信礼盒。一种日系风格的信封，精美的有些超出了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但如果她同学没在那天送给自己，应该…不会走上现在这路吧。她自然是高兴，终于有了一种方式，把自己从乱七八糟的世俗中抽离，让一切不堪回首的过往随风飘去，将她所可以力及到的诗意以文字形式留住。她有时回想，未来的自己必是独行之人吧，她看了眼后方，向日葵靠着自己的抱枕，揉着自己的玩偶，很快没了动作。她睡的很沉，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脸上，日光照进房间，她的肤色很白，遇上光便像在发光，皮肤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应该…不会吧…哈哈…

她很钟情那套欧式的信封。她收好剩余的信封，唯独留下了蓝色的一套。那蓝给了她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感，信封到手时她有过很多次，想留下蓝色信封。她为此想过很久，最后在信纸上写下生涩的诗句，为留住过往，为现在，为遥远缥缈的未知前方。过去有个对文学有极高造诣的同学曾对自己说“诗意可能是生涩的，但绝不是敷衍的”。是啊，诗意由感性的人创造，以大量时间创造的文字怎么会是对别人的敷衍呢。她犹豫了很久，还是落下了那句“玫瑰可能很大众，但她不逊色与任何一种特别的植物。我所见的玫瑰从未在万众瞩目下绽放，却响彻了我整个青春。”

灯光闪了几下，她不解的看向窗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最终停在她身后。有些迟钝回身，那是个与自己相差无几的的女学生，她似乎穿着校服，仔细看却是从未见过。灯光暗了下来，她还未看清来人，灯光完全灭掉前，她看见，她笑了。她拉着她走向屋外，奇怪的是，屋外一片漆黑，她甚至看不到身后的房间，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外面停电了吧…你…你怎么会在…”

“走吧，向前就可以出去了。”

她没有回应那些问题，拉起她向前走去。像是穿过一条又一条黑暗的长廊，中途她说了很多，她依然有很多问题，但此刻她安心了很多。她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下着雨的地方。前方隐隐约约有些光亮，那敞开大门，发着亮光的出口渐渐出现在眼前。

“走吧…”

“外面…是哪里…”

她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在黑暗中待了一段时间，突如其来的光有些睁不开眼，再次恢复正常，她们到了广阔的世界，面前是她在笑，她晃了晃手，独自向前走去。

“等等…我…”

她追上前，一口气和她说了很多话，有道谢，有愧疚，有问题，什么都有。她停下脚步，那样静静的听她急切的说了许多，最后，她还是笑了。

“你还会喜欢蓝玫瑰吗…”

她斟酌了许久，问了的很突兀。她明显是没想到最后说的会是这个，但只是愣了一下，便给出了答案。

“蓝玫瑰吗…世界上的花有那么多，你喜欢的只是蓝玫瑰吗？那…薰衣草呢，怎么样，铃兰花，山茶花…向日葵？”

“我没那么喜欢花，我想…我喜欢的只不过是…”她一时语塞。

“你不会回来了吧…谢谢你…”

她没接下说一句，只是改口道。

“…再见。”她笑了，最后走向前方，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天边的太阳升起了，晨雾渐渐散去，而她的视线渐渐模糊了。前方会是什么路呢？她没想多久，只感到一阵酸涩，似乎回到了那个雨天，雨水从脸上慢慢滑过…

现在…没有下雨。

她从梦中醒来，怅然若失的感受持续了好久。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吗…

她想起了睡前准备写的结尾，然而，信纸上并没有那句话。

于是，她重新想了一个结尾。其实没什么改动，只是多了一段作为新的结尾。“我一向相信科学，因为我讨厌迷信。那一瞬的恍惚，我还以为见到了女神。现在，我愿意相信一次神话。”

不知不觉过了几天，她闲来无事，跑去逛商场。偶然走进一家文艺的手信店，小店规模不大，售卖的商品却风格独特，法式复古的格调，慢节奏的蓝调爵士，仿佛置身与她笔下的男主约会的那家餐厅。对啊一会吃什么好…不管了先逛会再说。她不经意的瞥向墙边的货架，一套黑色的手信吸引了她的注意。简简单单的复古风，没什么花哨的设计，唯一使她眼前一亮的不仅仅是那种古典的风格，一套的手帐本，信封，火漆印，贴纸…封面上的烫金都是一种花，她不认识那是什么花，但既不过于花哨又很特别。时间接近中午，结账后匆匆忙忙的找餐厅，逛了一下午（其实是喜欢的书店里泡了很

久），回家后她又开始写信，但这次，她不写给其他人。

该如何开头呢，那会…还不叫Camellia吧。她想了想，又一次提笔。“To全世界特别的小花…”最后，结尾。她收起信件，打包，放在只有她知道的地方。她不清楚未来会不会记起多年前的幼稚鬼留下的东西，再次重见天日会是什么时候？又是谁打开了它？她没再多想，收拾房间便走上阳台，那束白玉兰早已在一夜之间枯萎，她试过减去旁枝，试过倒营养液，白色的花瓣早已没了光泽，从边缘处开始泛黄，最后没了水分，花瓣皱了起来。她扔了那束没了生命力的花，花瓣从花枝上脱落，掉在地上，被风吹的找不到。向日葵开的茂盛，艳丽的花瓣面向太阳盛开。她找出新的花盆，在土里埋下新的种子。接下来的几天，就等它发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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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她依然靠着飘窗坐着，晃动着手中的吊坠，银白色的光泽一闪一闪，亦如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