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灯光很暖,像是冬日里的一盏炉火,将青雨安苍白的脸映得微微泛红。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景泰蓝手镯,金属微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定了定神。
“家人们,这只手镯用的是最传统的掐丝珐琅工艺……”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然而,弹幕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瞬间淹没了屏幕——
“又是非遗?现在谁还信这个?”
“机器压的吧?装什么手工!”
“打着传统旗号圈钱,真恶心!”
青雨安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指节泛白。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喉咙发紧。这些天,她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爷爷躺在医院里,铜胎模具又莫名其妙失踪,她只能趁着深夜偷偷翻找,白天还要准备这场直播。可现在,迎接她的却是满屏的恶意。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多了一丝倔强。
“如果大家不信,我现在就演示掐丝工艺。”
——
她从身后的工作台上取出铜胎和金丝,指尖触碰到金属的那一刻,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爷爷的工坊里总是飘着松香和铜锈混合的味道,阳光从老旧的木窗斜斜地照进来,落在老人布满老茧的手上。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用镊子捻起金丝,如何在铜胎上勾勒出流畅的纹路。
“安安,掐丝不是靠蛮力,是靠心。”爷爷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金丝是有灵性的,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
可现实却不像记忆里那样顺利。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金丝几次从镊子间滑落,怎么都贴不稳铜胎。弹幕的嘲讽愈发刺耳——
“就这?连基本功都不会?”
“非遗传承人?骗谁呢!”
青雨安的鼻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眶发烫。她死死盯着手中的金丝,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压进那纤细的金属里。
——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的时候,直播间突然涌入了一大批新观众。
“支持青老师!”
“传统工艺不该被这样诋毁!”
屏幕瞬间被温暖的弹幕填满。她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是她的好友偷偷联系了非遗保护协会的专家和同行,他们纷纷转发直播,为她站台。
更让她意外的是,故宫文物修复师陈教授也来了。
“我和雨安的爷爷共事多年,张家的手艺,我可以用人格担保。”陈教授的声音沉稳有力,随即晒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年轻的爷爷正专注地修复一件景泰蓝文物,眉眼间是如出一辙的认真。
青雨安的喉咙哽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镊子。这一次,金丝像是终于感受到了她的决心,稳稳地贴合在铜胎上,蜿蜒出流畅的缠枝纹。点蓝时,釉料在灯光下泛出宝石般的光泽,像是爷爷常说的“雨过天青色”。
——
直播接近尾声时,意外却再次降临。
一团橘色的影子突然从画面边缘窜出,轻盈地跳上工作台——是那只总在工坊附近徘徊的流浪猫。它好奇地凑近未干的釉料,尾巴一扫,“啪”地打翻了半成品。
直播间瞬间炸了。
“猫主子抢镜!萌翻了!”
“这也太不专业了吧?”
青雨安望着满地狼藉,怔了一瞬,却突然笑了。
这多像她的人生啊——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出现意想不到的转机。
订单提示音接连响起,最终突破了千单。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那只闯祸的猫,低声道:“谢谢你,小家伙。”
就像爷爷说的,真正的工艺,不怕被打断。因为它活在匠人的心里,也活在那些愿意相信它的人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