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侧屋的床铺铺好了，嘉卉便进书房想要帮忙，却没想到小姐和荷颐都双双歪在炕上，睡着了。屋里窗子关好了，可总也进风，还是冷的，两个人的汤婆子也都落在地上了。嘉卉捡起，已经冷了，不知她们俩睡了多久，冷了多久。她将汤婆子放在桌上，便原路去找两件御风的披被，给两人盖上。正掖被子呢，荷颐便醒了，半睁着眼睛看嘉卉，嘴里满是迷糊，“嘉卉？天亮了？”
这话迷迷糊糊的，惹得嘉卉笑了一声，惊觉，又偏头去看一旁深睡的冰裳，仍是睡着的，这才放下心来。
她指了指荷颐的额心，嗔怪：“你真是看账看糊涂了，怎么分不清白天黑夜呢？”“是啊，要是白天就好了，那昨夜的我定是将账本都对完了。”想起自己的账本，荷颐可算是彻底醒了，她双手撑起下巴，目光移向桌上留下的账本——冰裳姐和自己本打算讨论一下，可谁想到不知何时，不只是谁先撂下的，两人竟都睡过去了。
在荷颐的翻页声中，冰裳渐渐转醒，忽然觉得身上冷了许多，看下身上的被子，裹紧自己生怕泄出一丝丝体温。
原来是忽然刮北风了，好似带着雪、又化了，冷意直逼心底。
嘉卉无暖被在身，屋里的炉火烧得也不旺，她双手拉伸着取暖；荷颐见此，便邀请她一同盖被。嘉卉本欲推脱，奈何一是屋里不算的暖和，二是荷颐激她，“若是百般推诿，最后受了凉，只怕是药也得吃最苦的了”，她这才挨着荷颐坐下，扯了被子的一角来盖。荷颐看她这样小小气气、扭扭捏捏，不禁哂笑，又拖着她坐进去一点，还把被子分她一半。
“睡了这下，现在醒来真是没了算账的心思。”荷颐半眯半睡，靠在嘉卉身上取暖。
冰裳也有此感，点了点头，便看向荷颐，有些好奇，“如今确实是没精神。荷颐，嘉卉，不如我们来聊天解闷吧。”正好荷颐最近怪怪的，自己又不好问她，更不好向嘉卉打听，趁这个机会就问出来最好不过了。
“聊什么呢？总不能聊账本里的暗潮涌动吧？”荷颐转头看向嘉卉，希望嘉卉能说些府里的八卦什么的，自己实在是忙得脑子转不过来了，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都看向嘉卉，嘉卉有些紧张，“最近，田二家的母鸡下了个蛋？”
几人哄笑开，荷颐抓着被子笑得花枝乱颤，“田二家的？是谁？嘉卉，大家聚在一起聊八卦呢，要么是身边认识的人发生的事，要么是不相识的人身上的稀奇古怪、能叫人争相传阅的故事。我们这儿大概就你认识田二家的吧，再说，母鸡下蛋算不得稀奇。”
冰裳笑着瞅了荷颐一眼，“那就说说身边的人的事吧，能对得上号。”
“荷颐，我要说了！”嘉卉心里有分享秘密的喜悦，也有些忐忑，可是此刻却异常兴奋。她言语中的主人公却完全不知道嘉卉要说什么，眼里只是闪着茫然。
嘉卉撑在桌上，对冰裳附耳几句。冰裳听罢，直言：“当真？荷颐，你怎么不早和我们说呢？”
荷颐当真是一脸懵，斥责她们：“明明是三人聊天，怎么成了两个人说悄悄话了，还有嘉卉，你要说什么怎么喊我一声？”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了，心里猛地一咯噔，气息半滞，好像有些画面浮出水面，同她现在一起呼吸了。她抓着被子，把自己悄悄藏起来，连带着渐渐泛红的耳朵。
“那——，”冰裳眉梢含着笑，“嘉卉说，你好像有心上人了，这是不是真的？”
荷颐脸刷的红了，藏在被子里的身体陷得更深了，她只露出半张脸，轻声反抗：“哪有？我每日在府里做事，哪有时间、哪有功夫去认识什么别的男子。”说完，又转过头去。
“又不是全在府里待着，我们不是也和小姐一起出门吗？那时候总遇着了谁。”嘉卉首次这么灵敏地发现了荷颐话语上的漏洞，轻飘飘地点破她。
冰裳好奇心也上来了，探出头去窥荷颐脸上的神色，好像真要瞧出什么五颜六色来。
荷颐转过来，佯装生气，打了嘉卉一下，“哼，你知道是谁了？我可不知道。”
看她装糊涂，嘉卉也不恼，“反正我是亲眼瞧见了，你信与不信？”
“不信，半个字儿也不信。”荷颐强硬。
冰裳却坐在一侧，看戏。也不知道会怎么演下去呢。
嘉卉咳了一声，觑一眼冰裳，又拧了眼荷颐，清清嗓，却没有对冰裳说，她其实心里也不大确定，不过，总还是有个人选的。故而她只是朝荷颐轻声吐了几个字。
荷颐一听，脸色立马变了，脸好像还有点发烫，她“嚯”站起来，左手碰着自己的左脸，“才不是呢!”可是，虽不知究竟是谁的冰裳都看出来了——人就是嘉卉说的那个。
见自己的反驳无人在意，荷颐有些气恼，她将轻覆在嘉卉身上的被子扯过来，抱起，“哪有你这样乱说话的，不给你盖被子了，让你的热心肠被这穿墙而过的冷风吹一吹吧!”正要抱着走，荷颐却又回过身来，将其丢在嘉卉身上，“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才不和你计较。被子留给你，我睡觉去了。”
荷颐逃似的灰溜溜离开。留下嘉卉和冰裳笑作一团。
“荷颐原来也有这样女儿神态的模样吗？真是——”冰裳细想了一段，“越来越叫人好奇那是谁了。”嘉卉再一旁拢被子，浅浅笑着，并未直言。也许终有一日荷颐会自己说出来的。冰裳看着荷颐远去的身影，意味深长抿着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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