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过了几日,荷颐在她们俩的慢慢调养下,脸上渐渐有了气色。又请了郎中来看也说是再过几日就会好了,另加了别的药来调息。
可一日,负责看守荷颐的女婢来报,说是她添了疯病,在床上滚来滚去,双目紧闭,嘴里还嚷嚷着“滚开”、“我要回家”这些字样。她们又请了人来看,说是昏久了,人魇着了,要下一副重药刺激,怕才有转醒的希望。
喝了一日,人是渐渐静下来了,也不闹了。嘉卉请了半日假守着荷颐,生怕她有什么不测,也怕错过了人转醒的时刻。黄昏时,嘉卉守着人正累,撑着脑袋坐着,眯着眼,忽然,感受到床上一阵翻动,她看过去。原来是荷颐睁眼了,坐起来,眼神警惕又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趴在床头的人,也没说话。嘉卉一把将她抱住,“荷颐,你总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十天,整整十天,你知道我和小姐有多担心你嘛?”说到这,她又转头吩咐外面守着的人,“你去告诉皇妃,就说荷颐醒了,叫她不必担心。”
她又看过来,拍了拍荷颐的脸,“你瘦了许多。刚醒来饿不饿?要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她又连叫了几声“荷颐”。这名字的主人却是无动于衷,似乎还在梦魇中,“刚醒来是不是傻了?我记得你从前心思都挺活泛的,话也是一茬接一茬,这下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口渴得说不出话?”见荷颐顺从地点点头,她便下榻,去桌边倒水。便倒还边说着那些个治病的郎中给她开了许多苦药,要是她醒着,准喝不下,兴许这昏了还是好事呢……自然也不是什么便宜的事。
荷颐听了这许多话,面目狰狞地抱着自己的头,她的心很痛苦,眼里噙着泪,无数回忆在她的脑中穿过。她甚至无法辨别真假,只是头疼欲裂。她循着肌肉记忆,看着端着茶杯徐徐走来的女子,喊了一句:“嘉卉?”见她笑着看自己,便知道自己没有喊错,又说:“我有些累了,想歇息。”
“好好好。你瞧我太高兴了,都忘了你刚醒气血不足,身体也累。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嘉卉将茶端给荷颐,“还是喝了这杯热茶先,也暖一暖身子。我去跟人说,不要她们来打扰你。”
荷颐点头,喝下了。
等嘉卉走后,她翻了个身,面对着里面,闭上眼睛,全是各式各样的惨状。她茫然的泪水从睫毛上落下,她有些记不清自己是谁了,名字是荷颐她倒是记得,不然嘉卉——那个守在她床边的女人,叫她的时候她准会发懵。她记得嘉卉,也记得冰裳姐,可是心里又钻出来好多人,好多苦,她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了,这究竟是哪一次重来呢?
从前那些被埋藏的记忆一股脑全涌了出来,她只能感受到一股窒息的痛。
她依稀记得这是她第一次当冰裳姐手下的丫鬟,从前眼睛一睁,也是进府里当丫鬟,不是被国公府的某些小姐点了去,就是被将军府的少爷公子选去做了丫鬟。不过,后来,盛国破灭,区区卖身契也困不住她,她便逃去他国,也遇到了很多人……
她翻了个身,有些烦躁。那么多次命运重现,难道她就没有最接近回家真相的一刻吗?
“施主要记住,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命里有时终于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老朽即将坐化,所见的最后一人竟是施主你,这便是定数罢。只是可惜,若是施主早来半刻,施主所求或许有解……”话未说完,记忆中的老衲似乎便绝气而亡。她也看不清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这人是谁,眼前都是朦朦胧胧的。她伸出手想拼命抓住,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