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那时蓝天画骤然亮起的眼眸,百诺的浅笑染上了几分自嘲和落寞。平日里她也自认为算是克己律己的人,她守规矩知分寸,她是惊才艳艳的剑修,提起剑可以斩尽万物,但她斩不断自己的贪恋,斩不断自己的心软。
明明知道不该,明明知道该做个了断,可她总是下不定决心,翻来覆去脑海里尽是师妹的一颦一笑。
她的冷静自持,她的理智到了蓝天画这里全部都碎成了渣渣。好比在落山宗的那场和少宗主的比试。
她明明知道蓝天画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受点伤她能够治好的,但在少宗主和蓝天画一同坠入幻境她却被排斥在外时她那一刻停跳的心跳做不了假,她那失了分寸差点酿成大祸的剑招也做不了假,她在蓝天画同少宗主同时出现看起来熟络的时候那翻涌的负面情绪也做不了假。
百诺从未如此确信过,如果蓝天画真的在落山宗出了点意外,她会把落山宗拆的连渣都不剩,会让那号称绝世天才的少宗主生不如死。她虽然通常情况行事稳健,但疯起来可是谁也拦不住的,那只冥就是最好的例子。
从未宣之于口的喜欢在那一刻清晰可见。
百诺知道,蓝天画同样喜欢她。她只是迟钝,又不是傻也不是情根不全,正视了自己内心的渴求后自然也看的清了。
两情相悦,似乎是件好事,但百诺不这么觉得。就如她曾透露过的关于过去的只言片语一样,她自幼被称为灾星。小时候爹妈安慰她说是无稽之谈,后面修了仙,接触了命运道之后,她才知晓这不是无稽之谈。
她命格孤煞,谁靠近她谁倒霉。再加上那个所谓的“正道之光”的名头,俗话说的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百诺其实隐隐感觉到这个称号不是白得的,天道有东西要她去干。
干什么呢?百诺不清楚,只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是一件很危险很危险的事情,十有八九自己干完就死了。
百诺一直都很聪明,在听见蓝天画说起那个她们目前无论如何都无法对付的敌人时她就有所猜测。能和天道对着干,逼的堂堂天道找上她一个灾星的人还能是什么身份呢?
自然是脱离天道管控的神仙们啊。自己被迫卷入了一场她不清楚但万分凶险的局了。
老实说,百诺不怕死,在杀死了冥帮自己父母报完仇后她其实对这个世界就没多少留恋的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怕自己拖累天画,她怕天画死。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她不能不去在乎蓝天画。这几年相处下来,蓝天画早就成了百诺心里那个比她自己还要重要的存在了。
所以……抱歉了,天画。
百诺轻轻在心里叹道,她终究还是要去当那个恶人。就算你要天上星星我也愿意努力去摘给你,但若是那个……抱歉,恕她拒绝了。
她是师姐,也只能是师姐。
“等等,为什么秘境里会有化神期的石妖?”法月蹙起眉头,她的目光落在自家明显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徒弟身上,百诺一向细心,不会犯这种错误。
“怎么会?我明明封印了所有元婴往上的妖怪们的修为。”被唤回神识的百诺想也不想的回道,“更何况石妖?这方秘境里没有石妖啊?”
目光终于落到了留影屏上,百诺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石妖身上带着阵法,她坐不住了焦急地想要暂停比赛:“这石妖身上带有封印阵法,设阵人修为至少是大乘。是我修为太低了没能及时察觉到……”
“上钩了。”法月的眉头平了,她拦住想要叫停的百诺,“百诺,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提前开始宗门大比了吗?”
都到这份上了百诺不会不懂的,就连她也是诸位长老棋盘上的棋子。她咬唇止住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质问,稳了稳语气才问道:“可是那些弟子们抵挡不住化神期的石妖,为什么要拿他们做诱饵?”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放心百诺,我们看着呢,更何况我已经让小熠他带人混进去保证弟子们的安全了。”说话的是席罗,他抚了抚自己花白的胡子说道,“不过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
痛,太痛了,就连呼吸都是痛的。再一次被拍飞的蓝天画吐了口血,她的身子颤抖的不行都快爬不起来了,她严重怀疑自己现在除了痛感就没其他感觉了。
蓝天画用尽全力滚向另一处,躲开暴躁石妖的一击,只是被跺裂开来的大地飞起的尘土石子划破了她的脸,豆粒般大的鲜血渗出。
为什么会有化神期的妖怪?蓝天画想不明白,这难道也是比试的一部分吗?
按照常理来说,她们是对付不了的。但……蓝天画缓了口气,咽下喉头涌上来的腥甜,颤抖地伸出指尖沾上鲜血刻下符文。
缚杀阵,以自身为代价,无论修为无论身份不分敌我诛杀一切。
使用缚杀阵的人多半也活不了,能活下来的都是命运爆棚求生欲强到不行的人,蓝天画想赌一把,她想要拿第一的话那么秘境这一部分就不能倒在这里。
再说——
恐怖的灵力形成护盾,挡住缚杀阵的攻击的同时治愈着蓝天画。赌赢了,蓝天画送了口气的同时直接两眼一黑晕过去了。
百诺给了蓝天画不少好东西,她几乎是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给了蓝天画。那次之后百诺更是研究不少防御性治愈性的东西,刚刚蓝天画用的那个就是其中之一。
制作时刻有治愈阵法混入了百诺的一滴心头血还几乎把百诺当时的灵气吸干,总之百诺把它给蓝天画的时候说这东西是一次性的,察觉到致命危险时会自动生成一个带有治愈效果的灵力护盾,护盾可以抵抗住大乘期的全力一击,并且只要蓝天画没有主观意愿上想出来护盾就绝不会消失。
看着石妖被击落那个奇异的护盾,在座的各位前辈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好像是月空星流门的第二个弟子,蓝天画吧?”
身份很快确认,法月看向百诺:“改良版的缚杀阵,你教的?那个东西也是你造的吧?你的研究习惯我太熟悉了。”
百诺颔首。大多数人只知道她擅长剑术和医术,却不知她同样擅长阵法和炼造。小时候法月教的太杂了,法月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会的所有都教给百诺了,再加上这人没事也喜欢自己研究,所以这也导致百诺各项点的很均匀,都能干出一番漂亮的成绩。
蓝天画使用的是百诺研究一年后改良版缚杀阵,改良之后它虽然代价依旧沉重,但至少不会直接要了你的命。
“法月,你还真是收了两个好徒弟呢。”话语中的酸味都不加掩饰了。
秘境之中最大的危险就是这只石妖了,直到秘境结束擂台赛开始那个给石妖设下阵法定时自动解除的人都没有在搞什么幺蛾子了,这让七位长老很是失望。
“还是太急了。”席罗叹了口气。
「百诺,你以后要多加小心。有人盯上你们了。」法月的传音响在脑海里。
百诺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怎么又是这件事?太阳穴跳了跳,百诺有些头疼。
擂台赛中规中矩,蓝天画依着在落山宗学到的东西和平时百诺给她的指点,虽说费了很大的劲但还是站在了最后。她看向观看宗门大比的地方,想着百诺此时此刻的模样,这一身伤竟好像也不痛了。
“师姐,我是第一。”
百诺点头,她用眼神示意蓝天画说出要自己答应的事情。
蓝天画深吸一口气:“我喜欢你,我们可以结为道侣吗?”
果然如此。
百诺抿起唇,克制地后退了一步,摆出了早已构想好了的冷脸:“抱歉,天画。我只拿你当师妹。”
少年人的欢喜在今天,碎成了片。
明明早就想到了自己会被拒绝,可是蓝天画还是好难过,就连她被石妖打的半死不活时的痛都比不上现在心脏的钝痛:“你答应过我的。”
百诺抿起唇,她好像被蓝天画传染了难过:“……除了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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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比起打打杀杀我还是喜欢这种纠结的感情,虽然写的都很烂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