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仙乐皇城,依旧维持着表面的繁华,但空气中总若有若无地漂浮着一种焦灼不安的气息。边境的战事、与永安日益紧张的关系,像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然而,对于某些人来说,这宏大的叙事远不如眼前的悲欢来得真切。
在市井街巷,或是宫廷华丽的角落,时常能看到一个身着鲜艳绿袍的少年,趾高气扬,招摇过市。那便是十几岁的小镜王戚容。他容貌其实算得上漂亮,可惜总被眉宇间那股刻薄的戾气和嚣张的气焰所破坏。他最大的乐趣似乎就是围绕着他的太子表哥谢怜打转,用各种方式吸引对方的注意,哪怕换来的是无奈的忽视和呵斥。
“表哥!你看那群永安来的土包子,穿得跟叫花子似的,也好意思在皇城里晃悠!”
“表哥,听说你昨日又去练剑了?有什么好练的,反正也没人打得过你,不如陪我出去找点乐子!”
谢怜对此通常是好脾气的无奈,或是略带疲惫地敷衍几句。他身为太子,事务繁多,更要忧心国事,实在分不出太多精力给这个被宠坏了的、言行无状的表弟。他的忽视,在戚容看来,无异于一种冷落,于是戚容变本加厉地吵嚷,恶性循环。
而在谢怜看不见的阴影里,戚容的另一面则暴露无遗。
对于像红红儿这样生活在最底层、挣扎求存的孩子而言,戚容不是那个缠着太子的表弟,而是具体而恐怖的噩梦化身。
那孩子缩在肮脏的墙角,浑身沾满泥污和血迹,瘦弱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有一只极亮的眼睛,另一只包裹在肮脏的绷带里不见天日,此刻却盛满了最原始的恐惧,死死地盯着步步逼近的绿袍少年。
“小贱种,躲?我看你往哪儿躲!”戚容脸上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笑意,抬脚就踹在红红儿的肚子上。力道不轻,孩子立刻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呜咽,却连哭都不敢大声。
“脏东西,碰脏了小爷的鞋!”戚容嫌恶地皱眉,仿佛踢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秽物。他身边的随从发出附和的笑声。
这欺凌毫无理由,纯粹是戚容一时兴起,或者说,是他某种恶劣情绪的宣泄。他刚刚或许在谢怜那里又碰了软钉子,或许只是单纯觉得无聊,需要找个不会反抗的出气筒来彰显自己的存在和权力。红红儿,不过是恰好撞上来的,众多可欺对象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他并不记得这个孩子的脸,也不会费心去记。对他而言,这就像随意踩踏一只蚂蚁,不值得投入任何深刻的情绪,只是一种恶劣的娱乐。
他抢过红红儿紧紧攥在手里、不知从哪个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半个干瘪馒头,放在脚下碾得粉碎。“吃啊?怎么不吃了?这种猪食也配进嘴?”他哈哈大笑,看着孩子绝望的眼神,仿佛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最后,他似乎觉得无趣了,又或许是怕被谢怜撞见,虽然谢怜从未因此重罚过他,但他潜意识里似乎并不想真的惹怒表哥,随手将一点碎银丢在红红儿身边的泥水里。“赏你的,哭丧着脸给谁看?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