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她

翻开台历，7月28号这一天，被田柾国用红色的水彩笔画了一个圈

田柾国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一年了吗？

田柾国闭上眼睛，lisa的脸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田柾国lisa，原来，自你离开，已经快一年了

田柾国今天是24号，再过四天就是你的一周年忌日了呢！

田柾国将台历放在写字台上，抽出右手边的第二个抽屉，那里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一个眉目清润的温柔少年。他穿着潜水服，笑容温暖，乌黑的眼眸折射着太阳的光 他旁边是跟他同样穿着水手服的一个女子

田柾国伸出手指，轻轻地从她的脸上擦过，那是一种完全没有温度的触感

当然是没有温度的啊，因为那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双手撑住下巴，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桃树茂密的枝丫，熟透了的夏桃沉甸甸地坠在枝头

一切都是这样熟悉，一如去年，一如曾经逝去的每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盛夏再也没有lisa了。

不只是今年，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有。

只要想到这一点，田柾国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

田妈柾国，我进来了啊！

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紧跟着门就被妈妈打开了，她给我端来一盘水果

田妈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先吃点水果吧！下午还要去医院复查，你没忘记吧？

田柾国嗯，谢谢妈妈，我没有忘呢

田柾国笑着对她说道

她似乎放心了一些，将水果放下，就走出了田柾国的房间。

果盘上是一个切好的苹果。田柾国拿起来吃了一口，脆嫩的果肉甜里透着点酸，这个味道就像是一个不能触碰的按钮，“咔哒”一声按下去，与之关联的记忆，立刻就以一种汹涌的、势不可挡的气势涌上来。

他捂住嘴，几乎不敢呼吸，心脏揪紧再揪紧，到了某一个极限之后，所有的情绪反而都消失不见了。

蝉声在耳边无限放大，日光越来越晃眼。在这一刹那，田柾国忽然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现在不是高考结束了的暑假，时光在耳边呼啦一下往回走了两年

……

知了，阳光，银杏，整洁的桌椅，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的同学，讲台上拿着书走来走去的老师，以及坐在田柾国身边、用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银杏树出神的少女。

她有最美的侧脸，最好看的发际线，还有最好闻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气息

下课铃终于响起，教室里顿时变得闹哄哄一片。

田柾国趴在课桌上，依然在看在她

lisa周末，一起去水族馆吧

说着，她回过头来。

田柾国睁大眼睛，她是在对我说话吗？

lisa我正好有两张票

她学着田柾国的样子趴在桌上，脑袋前面是垒得高高的一摞书，他们藏在书后面，像在说悄悄话

田柾国的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扬

田柾国如果我可以的话……

lisa一起去吧

她说，看着我的眼神很温和。

田柾国嗯

田柾国枕着手臂点了点头。她漆黑的眼眸里，映着我微微泛红的脸。

那是田柾国和lisa的第一次校外会面。

为了那次见面，他对着镜子反复练习最美的笑容，寻找最好看的角度，打开衣柜翻出全部衣服，寻找最好看的那一件。

田柾国是那样烦恼，又是那样快乐，到最后他竟然穿了一身校服去见lisa。

当田柾国见到同样穿着校服衬衫的lisa时，所有的烦恼和忐忑，全都消失不见了

水族馆里光线幽暗，水里的灯光将整个水族馆晕染得如同幻想中的世界。

在水母展馆前，田柾国仰着头看着水中漂亮的水母，小声说道

田柾国其实……我原本没打算穿校服的

lisa嗯，我也是

lisa站在他身边，声音低沉温柔

田柾国回头看她，她眸光深邃，一只只水母在她眼里游来游去——那是映在她眼中的影子。

她也在看他。

在田柾国回头看lisa的时候，她也恰好在看他

田柾国嗯……

田柾国的手紧紧抓在一起，心情紧张极了。这样的气氛，让他很想告诉她我此时的心情

lisa啊！

她伸手指着前面

lisa婚纱

田柾国什么？

田柾国愣了一下，转头朝她指着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只白色的水母，身上仿佛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纱衣，就如同新娘身上的婚纱一样

田柾国真的呢！

田柾国趴在玻璃墙壁上，和lisa一起看那些美丽的水母

那天玩得真的特别尽兴。校外的lisa和学校里的完全不一样。她看着水族馆里那些美丽的鱼类，眼睛像是在发光一样。

她热爱与水有关的一切，那些生活在水中的精灵，她同样热爱。她很有耐心地和田柾国说起那些鱼的名字、有什么特点之类。

回去的路上，她特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用保鲜袋装着的大红苹果递给田柾国。那小心翼翼又分外腼腆的样子，像是犹豫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做这件事。

lisa给你，很好吃的。已经洗干净了！

田柾国至今还记得那个大红苹果的味道，脆嫩的果肉甜里透着点酸，是他最爱的味道。 彼时一直低头咬着苹果的田柾国一路都在想，lisa是不是同他喜欢她一样，也有一点喜欢他呢？ 还是她只是因为田柾国说过想要学潜水，所以将他当成了有共同兴趣的朋友？ 毕竟他们在校内的时候，很少说话，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田柾国在看她，她在看窗外的风景。 那一夜，田柾国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和lisa一起去了海边。巨大的落日挂在海面，将大海染成瑰丽的橙红色。我和他站在海边，安静地看着落日。 他回头看她，她也恰好在看他。 他对她说了许多许多话，叽叽喳喳的，像只吵闹的小麻雀。她只是笑，只是听，然后温柔地对他说

lisa我也是

你也是吗？

你也同我一样，为了这次会面辗转反侧，苦恼要穿什么衣服，练习见面时的表情和姿势甚至是呼吸的节奏，恨不得将心跳都反复练习吗？

……

可是，那些藏于时光缝隙里、课桌前、银杏叶中秘密穿行的时光，在慢慢变旧。

窗外还是蝉鸣阵阵，空调送出冰冷的风，苹果酸酸甜甜的味道还留在唇齿间，田柾国伸手捂住眼睛，泪珠从指缝里溢出来。

田柾国更咽了一声。这些美丽的回忆，因为其中一个人不在了而变得那么寂寞和悲伤，以至于每次稍微回忆一下，田柾国就会泪流满面，悲伤得不能自已。

lisa，lisa，我喜欢你啊！

要是在水族馆里，在你对我说“你也是”的时候就对你说了，那该有多好!

不然，不会直到你死去，我都没能

lisa，你知道吗？

我喜欢你，却从未对你说起过

田柾国我喜欢你啊

田柾国li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