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蕊的院门是锁着的，院墙高耸，铁栏杆森严。
赵景曦敲了门。
杨家的丫鬟，通报了声，杨蕊披散着长发，慢悠悠开了门。
瞧见门外站了个陌生男子，杨蕊一愣。
“你是谁？”她问。
赵景曦望着她。
她梳了简单的发髻，簪了朵粉蔷薇花。
她肌肤赛雪，眉目灵秀，是个美丽的小娘子。
赵景曦不由失神了片刻，心里的愧疚，更胜了几分。
他低垂了眼帘。
“我是太子赵景曦。”赵景曦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和你说清楚一些事。”
杨蕊不由蹙眉。
赵景曦又道：“昨晚，我和我母妃吵架，我说了很多伤害她的话，她受了刺激，晕厥了过去。我已经派人传召御医。
御医诊治之后，说她的确是伤寒，并无大碍，让我安心。但是，她的病情反反复复，我担心她会有其他隐疾。”
杨蕊听了，点点头，表示明白。
她又道：“你母妃的身体，一直不好。你还记得你七岁时，你母妃染风寒，昏迷不醒，是我帮她用药，救活了她的命。”
“嗯，记得。”赵景曦点头。
杨蕊笑了笑，道：“所以，我们是同类。”
她的语调轻松，丝毫没有被赵景曦说服。
赵景曦的心一颤。
他不敢置信看向了她。
“你想和我在一起？”赵景曦喃喃问她。
杨蕊摇摇头：“不，我不喜欢你，我只是想利用你，达成某种目的。我要进宫，我要当县主。”
赵景曦脸色惨淡。
“......你知道这样，你会付出代价。”赵景曦道，“你会变得和你的名字一样凄苦。”
杨蕊笑了笑：“我的确凄苦。但是，我宁愿承受我该承受的一切，也不愿意再委屈自己。”
赵景曦的心，像破冰了，一股凉意涌进了心田。
他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杨蕊！”他突然厉声呵斥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杨蕊微愣，随即眼圈红了。
她哽咽道：“我爹是个商人，我们杨氏商号，在京城是数一数二的富贵商户，我爹爹赚钱了，我也享福了。可是，他的财产都是我的，他从来没有养育过我，只有我娘疼我。
后来我娘去世，他就不管我了。
我不想再这样辛苦下去。我想过平凡人的日子，可我爹不给。我不想再这样卑贱活着了，所以，我要爬上枝头。”
“你是个傻子。”赵景曦道，“你的梦想，不是你想象中的荣华富贵。”
杨蕊擦拭了眼角，露齿一笑：“是啊，我是个傻子。”
赵景曦深深凝视着她，心脏一抽一抽的。
她是真的傻了。
这一次，他不再劝诫她。
她想要什么，便让她去争取吧。
“......我不能娶你了。”赵景曦终于开口，语气艰涩，“我不能辜负你！”
说罢，他转身跑掉了。
杨蕊怔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神。
——*——*——
杨蕊的父亲，叫杨怀玉，是个商贾。
杨蕊幼年丧母，她父亲就带着她，搬到了扬州来。
杨怀玉本是江南人士，却因为杨氏商号，迁徙至此，做了盐税的掌柜。
杨怀玉在盐商里，颇有威望，他有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皇帝，另一个则嫁给了皇子。
杨蕊是长女，她的母亲姓王氏。
王氏是皇帝的嫔妃。
杨怀玉有三房妾室，都不甚得宠。唯独他正妻，乃是太祖皇帝指婚，他对正妻敬重有加。
杨蕊的母亲王氏，是个贤惠持家的女人，待丈夫忠贞不渝，从未拈酸吃醋。
杨怀玉把自己的银子，分一部分出来，交给了王氏，供她挥霍。
杨蕊的姨妈，也是杨怀玉的庶妹，早先就嫁给了扬州首富刘家做填房。
她和刘氏，常常来往。
刘氏对杨蕊的姨妈很好，给杨蕊的姨妈买了栋宅子，让她们住在一处，方便照顾。
这样，杨蕊就有机会去看姨妈。
她姨妈有个女儿，和杨蕊差不多大。
两姐妹的关系极好。
杨蕊和姨妈的女儿杨晴儿玩得最好。
杨蕊偶然遇上杨晴儿，才知道她的姨妈竟然是皇帝指给了刘家做填房。
她震惊极了。
她那时候，已经八九岁了。
杨怀玉不喜欢她，她也没办法。她的父亲只喜欢姨妈，不喜欢她。
姨妈也不喜欢她。
她从小在冷宫长大，不懂人情世故。她的姨妈，也算是教导她了。
后来，姨妈病逝，杨蕊才知道，姨妈居然是自杀的。
姨妈的女儿跟她一样，在冷宫呆久了，不爱说话。
杨蕊很快就认识了杨晴儿。
两人很聊得来。
杨蕊的性格比较活泼。杨晴儿则沉默寡言，似乎永远在思考怎么打理杨氏商号的生意。
两人渐渐熟稔了起来。
有一天，杨晴儿拉着杨蕊的手，悄声告诉她，让她别再去找父亲。
“为何？”
“我听闻，我姨妈是自缢的。父亲怕惹祸上身，将她送到乡下去了。我姨妈的女儿，是刘家的少奶奶。你若是再去找父亲，刘家肯定饶不了我们杨家。”杨晴儿道。
杨蕊心头猛跳。
她的眼睛瞪圆了。
她从来没听说过，她姨妈曾经自杀过。
她不相信。
“我不信！”杨蕊道。
杨晴儿摇摇头，说：“你信与不信，都是如此了。我也只是猜测，具体我也不知道，父亲没和我讲。”
杨蕊心头乱糟糟的。
她从前总觉得自己很聪明，现在突然发现，原来她根本不够聪明。
她脑袋里空荡荡的，不知所措。
她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坐立难安。
她不想放弃。
她想要翻案。
哪怕是死路一条，她也不想这样苟且偷生的度过余生。
杨蕊咬牙，决定铤而走险。
她去了趟衙门，求见知府周大人。
周大人是个四五十岁的老者，精瘦干瘪，面容严肃，透出几分阴郁。
“你找我，有什么事？”周大人问她。
杨蕊道：“大人，民女有件要紧事，需得禀告您。”
周大人皱眉。
杨蕊道：“是关于我爹爹，杨氏商号的事。民女有证据，可以扳倒他。”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叠纸。
周大人扫了几页。
“你想要我做什么？”周大人抬眸，盯着杨蕊的眼睛，问。
杨蕊抿唇。
她犹豫了半晌。
周大人催促：“有什么就说吧。”
杨蕊道：“大人，民女希望能借助您的力量，扳倒我爹爹，让他丢官罢职。他不能继续在盐商里混，否则，我们杨家迟早被灭族！”
“我凭什么帮你？”周大人反问，“我们又不认识。”
杨蕊忙道：“大人，民女愿意孝敬您。我们杨家虽然不及从前，却也有些积蓄。大人若是肯帮我，这些全部是您的了。”
周大人的眼睛亮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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