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儿就不吭声。
半晌，顾瑾之又说，“娘，你不要怪大伯母糊涂。她一辈子都谨小慎微的，从不与人争斗；而我大伯呢，性格懦弱、胆怯。遇到了这些事，他们都慌了神，根本不敢去反抗，只能忍辱偷生。大伯母不忍心，就铤而走险……”
顾瑾之心痛极了。
她知道大伯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遭难的。
这是她的责任。
大伯母不是个坏人。
当初她害死了大伯的宠妾，也是逼不得已的。后来她又害了大伯母，她心里比谁都愧疚。
如今，大伯母死了，顾瑾之的罪孽又重了几分。
“这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顾瑾之道，“我们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你不必自责。”宋盼儿拍拍女儿的肩膀，“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顾瑾之苦笑了笑。
这件事的始末，顾延韬和陈氏都知道。
但凡他们有主张，也不会发展成如今这地步。
“娘，我要写信给大伯母的族兄。”顾瑾之突然道，“我要劝劝他们。”
“你大伯母已经去世了。”宋盼儿道，“若是你大伯父在，还能劝阻。如今他不在了，你更加不宜露面。你大伯母的族兄是什么脾气，我们也知道。他们一家人都死绝了，还怕别人怎么议论吗？”
“不怕别人议论，可总要让他们知道，他们是被冤枉的。”顾瑾之道，“娘，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宋盼儿却道：“你的名声，也要紧。”
“娘——”
“你的名声，就是咱们整个顾家的名声。”宋盼儿坚持，“你不许胡闹。你大伯母临终前嘱咐我，要照顾好你。我答应了她。”
顾瑾之不由红了眼睛。
“……你要好好活着，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娘希望你长命百岁。”宋盼儿搂住了顾瑾之。
她低低哭泣起来。
顾瑾之抱着母亲的胳膊，哽咽道：“娘，我会好好活着的。”
——*——*——
朱仲钧去了趟宫里。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
朱仲钧直奔刑部尚书府。
刑部尚书姓杨。
他刚刚入职五年，官位很低。
虽然是三品的官员，可在京城，他并不显赫。
而且，他还有两个女儿。
他的妻子早逝，留下两子。一个七岁，另一个八岁。
杨家的嫡支就剩下了四口人。
朱仲钧去了刑部，就径直往大理寺卿杨文广的值房去。
他在大理寺卿杨文广值房外停住了脚。
杨文广刚刚处置了一桩命案。
命案牵涉到刑部，他需得仔细斟酌。
他正在思索，冷不丁有人敲门。
“请进。”他淡淡道。
朱仲钧推门而入。
杨文广愣了下，旋即起身，对朱仲钧躬身行礼：“原来是靖南侯，您请坐。”
朱仲钧摆摆手：“不必客套。我来找你，是有事想跟你商量。”
杨文广请朱仲钧坐下。
朱仲钧开门见山，道：“杨大人，令妹的事，你可知晓？”
杨文广脸色略微苍白，嘴唇抿紧。
他的双拳紧握。
“昨晚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杨文广缓缓坐定，“她是咎由自取。我没有颜面再替她辩解，也不想狡辩。”
朱仲钧道：“你这样想，其他人呢？”
“朝廷有律法，纵奴杀人者，斩立决。”杨文广道，“她犯了罪，她该死。”
朱仲钧就知道，这位刑部尚书，是个铁血男儿。
“大人，这个案子，我会彻查。”朱仲钧道，“如果有证据，证明是大夫人所为，我会秉公办理。如果没有证据，我愿意拿出银钱补偿。”
“谢过侯爷，我等着侯爷的消息。”杨文广道。
朱仲钧颔首。
他没多待，起身告辞。
杨文广送朱仲钧到了门口。
朱仲钧转身，又对杨文广说了句：“如果有机会，你要为令爱翻案，她不是你表面瞧着的那般。”
杨文广诧异看了眼朱仲钧。
朱仲钧已经走远了。
杨文广深感诧异。
顾家的姑奶奶是什么样子，他是知道的，除非她自己做错了事，否则她是很乖巧的女孩子。
朱仲钧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文广陷入了沉思。
朱仲钧出宫，回了侯府。
他先去找了老太爷。
老太爷正准备歇下，朱仲钧来了。
“祖父，我今天去了刑部。”朱仲钧道，“您猜猜，我在刑部遇到谁了？”
“谁啊？”老太爷笑问，“我猜不着。”
“是杨文广。”朱仲钧道，“刑部尚书。”
老太爷顿时就精神抖擞。
“他怎么了？”老太爷道，“杨文广是个好官，他为官清廉，从未贪墨过，他能出什么岔子？”
朱仲钧把今天和杨文广的谈话，告诉了老太爷。
老太爷沉吟良久，道：“他这个人，很刚烈。若是没有确凿证据，他不肯罢休的。”
朱仲钧点头：“所以，我打算先查清楚此事。”
“你打算怎么查？”老太爷问。
“我先查查看，他们家到底得罪了谁。”朱仲钧道，“如果是皇帝的意思，我就暗中帮衬帮衬。若是太后的旨意，我就按照太后的吩咐办差。”
老太爷点点头：“好，你查吧！”
他同意了朱仲钧。
朱仲钧就告辞。
他去了趟宫里，直接去了乾清宫。
康熙帝正在批阅奏折，看到朱仲钧来了，就叫他坐下。
朱仲钧就道：“孙儿听闻，大哥的遗孀被杖毙了。”
康熙帝微讶。
“朕还以为，你不会问。”康熙帝道。
朱仲钧笑了笑：“孙儿不傻。大嫂这件事，有蹊跷。她和我二叔的婚姻，根本是政治联姻。她的生辰八字、出生日期都是假的。
她嫁进来才三个月，二叔的儿子就出生了；大嫂怀孕三个月时候。二叔就纳妾。大嫂难产。大夫说，大嫂保不住了......”
他慢条斯理，将杨家这些秘辛告诉了康熙。
“......二婶的娘家侄女，是宫里御医的独女。大哥娶了二嫂，就把这侄女接到自己屋里养。这侄女不喜欢大嫂，就设计弄死了大嫂，然后顶替她嫁了进来......
这件事，只怕是二哥自导自演的。我们家，就是被二哥连累的。”朱仲钧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康熙帝眉目阴寒，“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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