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进了坤宁宫的大门。
赵祯早已得了消息,派了李德全来迎接她们。
“娘娘,王妃。陛下已经恭候多时,请随老奴来。”李德全引领她们往内殿去。
内殿里,皇帝坐在罗汉床上喝茶。
他穿了件紫貂绒大衣,头发梳得整齐,五官英俊而立体。
看到宋盼儿,他连忙站起来,对顾瑾之道:“朕听说你回来了,就猜到你今日肯定过来。你娘呢?”
顾瑾之笑盈盈上前。
皇帝拉着她,坐在了身侧。
他问宋盼儿:“朕还有些折子没有批阅。你坐下歇一会儿。”
宋盼儿忙称是。
她坐到了另一侧。
顾瑾之挨着母亲,也跟着坐下。
皇帝就问她:“你去岳城,辛不辛苦?”
“不辛苦。”顾瑾之道,“我骑术不错,没吃苦头。您也知道我是练武的,骑术好也是寻常。”
皇帝笑道:“那也不行。万一遇到歹人。你一个姑娘家,被歹人抓住了,如何脱身?”
顾瑾之笑而不语。
“你爹爹还在岳城,没有回来?”皇帝又问。
顾瑾之摇头。
她没说父亲的病情,免得父亲担心母亲伤神。
“你大哥呢?”皇帝又问。
顾瑾之依旧摇头:“他们都忙。”
宋盼儿也替丈夫隐瞒。
顾延臻没有写信告诉她。怕影响宋盼儿心绪,让她操心。
皇帝就沉默了片刻。
片刻之后。皇帝突然又笑:“瑾之,你今天穿戴素净了些……”
顾瑾之笑。
“我不想招摇过市,免得给爹爹带来祸端。”顾瑾之道。
皇帝哈哈笑。
“也好。”他道。
顾瑾之就问皇帝。准备去哪里给大堂兄贺喜。
“朕要去祭祀太庙。你们要不要跟着去凑趣?”皇帝问。
顾瑾之就犹豫了。
太庙是历代皇帝祭拜祖宗之地。
皇帝去那里。必须带着家眷,否则不吉利。
“……我就不去了。”顾瑾之婉拒,“我娘不习惯那种场合,她害怕,还是留下来照顾她,让我哥哥陪着您去吧。我哥哥性子活泼,您跟他去玩。我也放心。”
宋盼儿瞪了顾瑾之一眼。
顾瑾之吐吐舌头。
皇帝就道:“既然这样。朕就不勉强你们了。我们改天再约。”
宋盼儿也推辞,说改天她做东,请皇帝、皇后以及众位嫔妃们一同去聚餐。
皇帝笑着答应了。
顾瑾之送走了皇帝和李公公,才重新回去,陪着宋盼儿。
宋盼儿问顾瑾之:“刚刚在想什么?”
顾瑾之抿唇笑。
她说:“娘,我们搬回府邸住吧!”
宋盼儿愣住了。
“为什么?”宋盼儿诧异,“我们不是一直住得挺好?你爹爹在岳城那里,我不想他惦记……”
“可是,咱们总不能在宫里长期居住。我爹爹在岳城。您也在那里,两地奔波,也辛苦。若不是怕你们担心,我早就提议,将我们挪到南昌府去了。可我怕爹爹舍不得,故而迟迟不敢提。如今您回来了,我爹爹也放心了。他肯定会催促我们搬回去的。”顾瑾之道。
“那就搬回去吧。”宋盼儿道,“反正你爹爹早有此意。”
说罢,母女俩相视一笑。
顾瑾之吩咐丫鬟:“取纸笔来,我给大嫂写封家信,把这件事告诉大伯父,请他安排好府邸。”
“嗯。”宋盼儿颔首,赞许女儿考虑周全。
她又叮嘱顾瑾之:“你在路上,莫忘了叮嘱王爷。他年纪轻,性格又冲动。他是男儿,更该有所成就,别像咱们当年,只是读书做学问。”
顾瑾之笑。
她说好。
丫鬟取了纸墨笔砚来。
顾瑾之坐在炕几旁,慢悠悠磨了墨。
她先写了家信,让丫鬟送给大嫂。
她又添了句:“娘已经平安抵达了岳城,您且安心。等我回去,咱们就搬到南昌去,让大嫂也跟着去。您二叔那边,您别惦念,我会处理妥当。”
写完,顾瑾之吹干了墨,交给丫鬟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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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之和宋盼儿搬回了侯府。
宋盼儿回府之后,就叫了管家,去库房找出一套紫檀木雕花家具,摆设在顾瑾之原本的院子里。
那边,是顾瑾之的闺房。
她的嫁妆箱笼,还放在那边。
宋盼儿打算等顾瑾之生产了,再将它们搬到新宅去住,或者暂时搁置。
她还没有打算分家,仍是按部就班办事。
顾瑾之回来,她的嫁妆,也需要抬出来。
顾瑾之倒也无妨。
她只是觉得,自己的私库空荡荡的,难受得紧。
她的东西,都堆放在她的卧室里。
“我回来之前,让金嬷嬷把我屋子清点了一遍。除了一些珠宝,我还存有一些银票。”顾瑾之和宋盼儿闲话家常。
她把从顾家带过来的钱财,挑选了几千两,放入了自己的私库里。
至于那些珍藏的字画、古董,顾瑾之也收拾起来。
宋盼儿没有阻拦她。
“我记得你还有些珠宝……”宋盼儿道,“那些珠宝你留着。”
顾瑾之却摇摇头,说:“那些珠宝不适宜放在侯府。我爹爹不缺金银,我们拿回来反而惹眼。娘,您留着就好了,我用得少,留着傍身。”
宋盼儿笑道:“你的小脑瓜子,比谁都灵光!那娘就替你保管起来。等将来我和你爹爹百年了,这些珠宝,也是你的嫁妆。”
顾瑾之失笑。
这话,说得太严肃了。
顾瑾之也不反驳。
宋盼儿又和顾瑾之说起宫里的事。
她说皇帝近些年身子越来越差,皇帝的精力越来越不济了,不仅仅是因为皇子们争权夺势,朝中局势混乱;还有一桩事,皇帝患上了‘龙阳’之癖。
他不愿意碰宫里任何女人,偏爱年轻漂亮的。
这些日子,宫里进宫伺候的嫔妃,有十余人被皇帝宠幸。
宋盼儿听了,心里非常不舒服。
但是,她对外不漏声色,连顾延韬都不曾透露半点风声。
她也不会让女儿去伺候皇帝。
皇帝身体不适,不方便侍寝,宋盼儿不可能让顾瑾之进宫。她不希望顾瑾之卷入是非之中。
况且,顾瑾之的名节最是要紧的。
皇帝是君,顾瑾之是臣。君和臣,是永远跨不过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