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看您气色不好。”顾瑾之拉了她的手，关切说，“您多休息，不要劳累，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宋盼儿笑道：“知道了。”顿了顿，她又低声问顾瑾之，“皇上可怜你吗？”
“皇上待我很好啊。”顾瑾之微笑。
宋盼儿见她神态愉悦，就放心了。
顾瑾之的婚姻，并不顺利。
她和朱仲钧是青梅竹马，又是嫡妻所出，加上顾瑾之貌美如花，深受皇帝喜欢，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人。
可是皇帝的身体不好，不可能传位给顾瑾之。
而其他皇子们，也蠢蠢欲动。
宋盼儿知晓此中厉害，心疼女儿，所以格外谨慎。
“我明白的，娘。”顾瑾之似乎猜测到了母亲所忧，道，“我知道您担心我。我和朱仲钧都不想当皇帝，只求安稳度日。
可是，倘若没有皇嗣，将来怎么安抚民心？没有人支持咱们，咱们就会沦为傀儡。所以我和朱仲钧不能放弃。
娘，我们会努力的，不让您失望。”
宋盼儿点点头，搂了女儿的肩膀。
顾瑾之又问起顾辰之。
顾辰之最近也忙碌得很。
他和徐氏的婚礼，筹备了五六个月，终于快要完工。
他们夫妻俩每日都很辛苦。
“你弟弟的婚事，你帮他操持了这么久，你也辛苦。这次就歇歇吧。”宋盼儿道。
顾瑾之就笑。
她知道宋盼儿舍不得她太操劳，特意转移了话题。
两人聊到了黄昏。
顾瑾之回屋歇息。
晚上躺下，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起她的嫁妆单子，不由叹了口气。
“娘，咱们家有这么多的铺面，哪一间都够买几个大庄园。这样的话，咱们就可以离开京城了。”顾瑾之想，“等爹爹回来，和他商量一下，买个田庄，咱们在那边安享晚年。”
她又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不想继续住在京郊了。
宋盼儿听到了，沉默了片刻。
她也叹了口气。
母女俩沉默良久，然后顾瑾之才发现她娘的情绪也低落。
她急忙道：“娘。我也不想离开京城。这里有我的兄长姊妹，还有咱们的亲朋，我怎么忍心离开？娘，您别担心了。我和朱仲钧会尽力的……”
宋盼儿却道：“傻孩子，娘不担心你。娘只是觉得委屈你。你才及冠，却被逼迫嫁人。”
“我不委屈啊。”顾瑾之笑着宽慰她，“我不愁吃穿，又不必去争抢什么。我是高兴。”
说到底，她还是觉得委屈。
“我也不是嫌贫爱富之徒。”顾瑾之道，“这世上，有很多贫穷的百姓。他们没饭吃，靠天地为生。可他们依旧勤俭朴素过活。我虽然没有吃穿，可我能养活自己，能孝敬您。
娘，你别想太多了，好好调养身体吧。”
宋盼儿就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知道你懂事，娘不是怪你，娘只是心疼你。”宋盼儿叹气，“这个世道。”
顾瑾之握住了她娘的手。
翌日一早，顾瑾之和朱仲钧进宫谢恩。
他们今天去见德妃。
德妃已经痊愈，恢复了健康。她昨夜做噩梦，惊醒了一整晚。
今天起床，脸色更苍白，唇上没什么血色。
她坐在炕上喝汤药。
看到朱仲钧和顾瑾之进来，德妃招呼他们：“快坐。”
顾瑾之和朱仲钧坐定。
两人先跟德妃请安，说了一番祝福的话。
然后，朱仲钧就直奔主题，告诉德妃，自己已经写了折子，准备向朝廷递交辞呈。
德妃闻言，眉头蹙得很紧。
她没说什么，又吩咐宫女给朱仲钧和顾瑾之添茶，显示了自己的善解人意。
朱仲钧也是满腹抱怨。
他对德妃道：“母妃，皇祖父的身子越来越弱，我实在不放心。
这两年，皇祖父不肯立太子。可是大哥和三弟都是成器的，朝野内外皆赞颂他们。
这种状况下，我若是不退让，怕是难逃罪责……”
他的话语间，颇有埋怨。
德妃听了，脸上的表情淡漠：“皇帝陛下病重，你作为储君，应该竭尽全力辅佐他。”
这句话的弦外音很明显：你是储君。不是你父皇身子不行了就可以随意指使的！
朱仲钧听懂了。
他脸色骤冷。
他猛然站起身。
德妃也吓了一跳。
顾瑾之也诧异瞧着朱仲钧。
德妃是皇后。按照规矩，她应该端正坐好，让朱仲钧无法发怒。
可她居然站起来。
顾瑾之就看了眼宋盼儿。
宋盼儿神色未变。
“母妃，你是我母妃。”朱仲钧缓缓坐下。他慢条斯理道，“可是皇伯父是皇祖父，从前是你们的父亲。父亲尚且尊崇他，何况你我？你我乃是他的孙辈，岂敢忤逆他老人家？
皇伯父若是仙逝。太子之位空悬。朝野上下，都盯着太子人选呢。你说，我不为自己打算，我凭什么为他打算？”
他的态度，非常坚决。
顾瑾之心头一颤。
她突然觉得，朱仲钧有时候像个倔强的少年。
德妃则愣怔，不知如何答复他。
顾瑾之轻轻拉了下朱仲钧的衣袖，低声提醒道：“你别这么说话……”
朱仲钧却不以为意：“皇祖父不在了，我还需要瞻前顾后吗？”
顾瑾之不再吭声。
“我不想做个庸庸碌碌的王爷。我要做皇帝。”朱仲钧说罢，又道，“皇祖父临死之际。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我是他嫡亲的孙儿，皇位本该属于我。如果我不登基，他死不瞑目，我也会痛恨自己。我不愿意愧疚自责一辈子。母妃，请你原谅我！”
顾瑾之听到这里，心头酸涩。
“殿下，您怎么可以这样想？”顾瑾之反驳，“你是皇祖父唯一的孙儿。谁不知道皇祖父是最疼你的？
你既然承袭了爵位，就应该替皇祖父守护江山。你若是退位了，你怎么能保证你的侄儿、侄女、堂兄弟们不会谋反？
你要是登基了，他们就是你的臣子。皇祖父走了，还有你这个叔祖撑腰，他们才会忠诚你。”
她说着，泪光闪烁。
德妃亦是潸然欲泣。
她不停擦拭眼角。
顾瑾之就劝德妃：“娘，您别哭了……”
宋盼儿也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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