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如同阴云,笼罩在池骋和郭城宇心头。他们对林依依的监视愈发严密,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然而,越是观察,那种割裂感就越是强烈。
他们看到的林依依,大部分时间安静得像一幅画。她会在阳光好的下午,坐在庭院的长椅上看书,睫毛低垂,侧影单薄得让人心生怜惜。她会细致地给窗台上的几盆绿植浇水,手指轻轻拂过叶片,眼神专注而温柔。她甚至和那个966号机器人相处时,也会偶尔流露出一种近乎朋友般的自然熟稔,会对着它无奈地叹气,或者因为它的某个程序化举动而微微弯起嘴角。
这一切,都和他们想象中的“神秘高手”、“别有用心者”相去甚远。
然而,系统警报偶尔会在林依依脑中尖锐响起,提示着偷渡者的小动作或是对主角们的潜在威胁。这时,她周身的气场会瞬间改变。那种沉浸于书本或绿植的柔和会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豹般的警觉和冰冷。她会立刻起身,看似随意地走向窗边,或者借口回房拿东西,实则是通过系统地图确认情况。这种瞬间的切换,虽然极其短暂,却未能完全逃脱池骋和郭城宇锐利的眼睛。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周末的午后。
池骋和郭城宇驾车外出处理事务,巧合的是,林依依也在同一时间离开了小区,似乎是去附近的便利店。就在他们车子经过一个街心公园时,一场意外的冲突爆发了。
池骋的一个商业对头,一个手段下作、睚眦必报的家伙,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池骋的行程,竟雇了几个地痞流氓,想在半路上给池骋“添点堵”。他们原本的目标是制造一场小的交通事故,拖延池骋的时间。
但他们的行动粗糙而鲁莽,一辆面包车猛地别停了池骋的车。几个手持棍棒的混混骂骂咧咧地围了上来,用力拍打着车窗,污言秽语不绝于耳。街心公园里顿时一片混乱,路人惊慌躲闪,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被吓得呆立在原地,其中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更是吓得哇哇大哭,站在冲突的中心不知所措。
池骋和郭城宇脸色阴沉,正准备下车解决。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是林依依!
她原本站在便利店门口,手里还拿着一瓶水。看到这边的骚乱,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她的速度极快,身形灵动地避开混乱的人群,目标明确地直冲向那个吓傻了的小女孩。
一个混混见有人冲过来,想也没想就挥着棍子砸去,试图阻拦。林依依眼神一冷,侧身精准地避开棍棒,同时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劈在那人手腕上,混混惨叫一声,棍子脱手飞出。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她一把将小女孩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对着那些挥舞的棍棒。也就在这一刻,另一个混混的钢管带着风声挥下,她躲闪不及,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躲——为了怀里的孩子。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
钢管重重地擦过她的左臂,瞬间,鲜血浸透了她浅色的衣袖,刺目的红迅速蔓延开来。
剧痛让她脸色霎时变得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抱着孩子的手臂却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更紧了些,同时迅速转身,一脚踹在偷袭者的膝弯,将其踹倒在地。她的眼神冷得吓人,那是一种护犊般的凶狠,与平日里的安静淡漠判若两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池骋和郭城宇已经下了车,三拳两脚就将剩下的混混制服。池骋甚至没顾得上处理那些哀嚎的混混,几个大步就跨到林依依身边。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和急切。他看到鲜血不断从她手臂的伤口涌出,染红了他的视线,一种陌生的、尖锐的心疼感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林依依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先是低头急切地检查怀里的小女孩:“没事了,别怕,有没有伤到?”她的声音异常柔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小女孩抽噎着,摇了摇头。
直到确认孩子无恙,她才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更多了。她这才看向自己的伤口,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麻烦。
“我没事。”她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臂,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却因为疼痛而带着一丝虚弱,“小伤。”
“别动!”池骋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几乎带着命令的口吻。他不由分说地抓住她没受伤的右臂,扶稳她,另一只手已经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和地址。
郭城宇也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被制服的混混,眼神冰冷地对随后赶来的手下吩咐了几句,然后才看向林依依。他的目光复杂极了,先前所有的怀疑、探究,在此刻都被她血流如注的手臂和那双保护孩子时决绝的眼睛击得粉碎。一种强烈的、混合着感激、愧疚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的情绪,在他心中汹涌澎湃。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想披在她身上,却被她微微躲开。
“先处理伤口。”郭城宇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慵懒戏谑,变得低沉而认真。他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女孩根本不是他们之前臆测的任何一种可能。她身上有一种远超他们想象的力量和……光芒。
救护车很快到来。医护人员给她做初步止血包扎时,池骋和郭城宇就一直守在旁边,两人的目光几乎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林依依自始至终都很沉默,垂着眼睫,任由医护人员处理伤口,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只有偶尔因为消毒水刺激而微微抽搐的指尖,泄露了她的痛楚。
池骋看着她纤细的、染血的手臂,看着她脆弱的脖颈和紧抿的苍白的唇,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和心疼越来越盛。先前那些关于她身份目的的疑虑依然存在,但已经退居次位。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不能让她再受伤。要把她放在身边,保护好。
郭城宇则想的更多。她那干净利落的身手,绝非一日之功。她救池骋,救自己,现在又为了保护一个陌生孩子不惜以身犯险。她到底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一次次地帮助他们,却又如此抗拒他们的接近和回报?
裂痕已经产生。怀疑的坚冰仍在,但其下已有陌生的情愫如春水般涌动,折射出微光。他们看待她的眼神,从此彻底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