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奴婢的态度是主子态度的体现。
王不二是姜雪蕙永寿宫的管事大太监,乾清宫沈琅议事,谢危连门都没有进去,当几位大臣的面,王不二就叫了谢危走,言语也不甚礼敬,只道:“谢少师,皇贵妃娘娘召见!”
往常宫里的太监,见了谢危,大多数都是谄媚客气的,王不二这个态度,实在耐人寻味,同行的臣子,一个个心里都泛起了嘀咕,谢少师这是,惹了事儿了?
不怪他们这么想,沈琅待姜雪蕙确实是宠爱到没边了。
沈琅在后宫之事上的模样,前朝都是有所耳闻的,风流滥情,三千佳丽。
可是对上皇贵妃,竟然搞起专房之宠,一心一意来了。
滥情之人的专情,便如同浪子回头,亦如同三年不鸣,一鸣惊人。
前朝众臣对姜雪蕙这个皇贵妃的一举一动,向来都是关心的。
不是关心姜雪蕙,是关心沈琅,姜雪蕙必然是能影响沈琅的。
作为臣子,摸不清圣心圣意,有时候被人坑一把,怎么死都不知道。
所以谢危一被叫走,还这么不客气,同行的臣子没有一个不人心浮动的。
谢危跟着王不二往永寿宫去,心里觉得不妙,却摸不清头脑。
姜雪蕙在永寿宫书房处理宫务,玲儿进书房通禀道:“娘娘,谢少师到了。”
姜雪蕙放下殿中省调配账本,淡声道:“让他进来。”
谢危进了书房便敛衽拱手行礼道:“微臣谢危,参加皇贵妃娘娘!”
姜雪蕙细细地打量谢危,这个搅弄风云的聪明人,一时间竟有些疑惑,谢危究竟是愚蠢还是聪明?
他若聪明,怎么会选一条这么蠢的路?
想要复仇,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包装好自己?握紧了权力再动手。
王莽没有篡位之前,还是谦恭为天下表率的圣人呢!
他倒好,手里的权力从未握紧,就嚣张跋扈起来,待人处事活脱脱一副九千岁嘴脸。
他还不如魏忠贤呢!
魏忠贤至少知道客客气气地对着天启皇帝在意的人。
魏忠贤好歹聚集了一波党附他的人。
可他谢危呢?
朝堂的大臣,那群子人精,看得从来都不是谢危,而是通过谢危揣摩沈琅的意思,他竟然一点都不懂吗?
天子近臣得罪谁都不要紧,但与天子相关的事,务必要事事在意,处处留心。
谢危倒好……
谢危被姜雪蕙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姜雪蕙不叫“起”,他也就一直躬身行着礼。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姜雪蕙幽幽道:“谢少师似乎很有闲情逸致?”
这一句问得没头没尾的,但至少给了谢危一个信息,他真的惹到了皇贵妃。
谢危低头道:“是微臣才疏学浅,担不得大任,所以比之众大臣,才显得清闲。”
姜雪蕙嗤笑道:“你的确才疏学浅,担不得大任!”
“谢少师侍奉陛下多少年了?”
“替陛下分了哪些忧?做了哪些事?”
“谢少师倒是会选路子,做佞幸之臣这般拿手!”
“本宫思来想去,从前朝至今,也没有见过那个幸进之臣像谢少师这般的——”
“时时处处都要插手!”
听着姜雪蕙的话,谢危直觉不好,此刻即便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该跪下请罪了。
谢危一撩外袍,跪下拜道:“微臣谢危,狂妄无知,在此给娘娘请罪了!”
姜雪蕙冷笑道:“谢少师何罪之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