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香浓，云雨初歇。
沈琅枕在姜雪蕙胸口，细细听她的心跳声。
姜雪蕙柔软的手还搭在沈琅的肩膀上，他情绪不太对。
万休子到京城前还是活着的，一个大业未成、满腹怨毒之人的将死之言，必然是蚀骨锥心的。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沈琅有这么大的反应？
是二十年前天教攻入京城旧事？
还是谢危的真实身份？
沈琅突然开口道：“元娘，朕跟你讲个故事吧。”
沈琅想同她倾诉。
姜雪蕙声音柔软道：“您说。”
沈琅缓缓道：“二十年前，天教曾经攻入过京城，那群贼子围了皇城，要我出宫为质，我当时有个伴读，是诚国公萧远的嫡长子，萧定非。”
“太后当时……”
沈琅找一个合适的措辞道：“胁迫”
“太后当时胁迫舅母燕夫人，叫定非替我出宫为质。”
“我跟定非，小时候生的很有几分相似，年龄也相仿。”
“本来是不会出问题的，等父皇救兵回援，一切都会好的，可是定非还是被认了出来。”
“天教那群人，就全城搜捕，抓了大概三百多人，他们没有找到我，恼羞成怒，就把那些人一起杀了。”
“当时正是冬天，滴水成冰，他们就把那些孩子的尸体浇上水，冻成冰块。”
“等父皇回京，天教贼子逃窜，京城才算稳定下来。”
“当时好多人都在找定非，可都没有找到。”
“我当时又愧又悔，逼着王新礼带我去看了那些孩子身死之地。”
“冰块都化开了，我看见他们的手、胳膊、腿，还有头，一块一块地掉下来，血水混着冰水，红得刺目，我当时就被吓晕了……”
“我……”
沈琅越发语无伦次起来，姜雪蕙只好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又柔声哄道：“您别说了，也别想了，我抱着您好不好？我陪着您。”
良久，沈琅镇定下来，坐起身子，姜雪蕙也跟着起身，继续将他揽进怀抱。
她低声道：“您当时一定很害怕吧？”
沈琅一震，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太后醉心权欲，只要他没有死，还可以登基，可以让她做太后，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父皇觉得他懦弱无能、不似人君，也不曾管他。
当时他的恐惧、悔恨、愧疚，只好自己咽下。
想起当时，他自己都鄙夷唾弃自己。
他同姜雪蕙说这些，其实也很怕她唾弃他，可她没有……
姜雪蕙继续温言软语：“您同我说这些，您那么害怕还肯同我说这些，揭开自己的伤疤，说明您是真的既悔且愧。”
“害怕、悔恨、愧疚，这都是人之常情，谁没有这样的情绪呢？”
“真正错的，是疏无人性的天教贼子。”
“您看，您现在剿灭了天教贼子，为当初的那些人报了仇。”
“那就别再想了，向前看吧。”
“如果您还想继续记着，那我陪您一起记着，此后为百姓谋福祉，叫这天下再无此等残暴贼子好不好？”
沈琅握住姜雪蕙的手，低声道：“元娘，你真好。”
“那咱们就一起平定天下，创一个太平盛世！”
姜雪蕙俯身轻吻沈琅的眉心。
绵柔的情思丝丝缠绕，沈琅问姜雪蕙：“你陪我去天牢看看定非好不好？”
她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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