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牢。
谢危带着镣铐倚靠在天牢幽暗处,一遍又一遍思索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竟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周寅之,周寅之。
他竟是在这个小人物手里落马的?!
寂静的天牢突然躁动起来,起码有上百个练家子守卫在天牢。
能有这个动静的,也只有沈琅了。
谢危长长吐出一口气,看向幽暗回廊的来人。
出乎意料的,来的是两个人,两人都戴着玄色的斗篷。
其中一个行动之间,露出一点丁香紫的裙角,谢危猜到她是谁了,皇贵妃。
谢危一动也不动,盯着沈琅和姜雪蕙。
内侍搬来两把椅子,沈琅和姜雪蕙坐下。
又是一阵沉默。
沈琅开口道:“定非。”
谢危眼神终于有了神采,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也是,万休子都被抓了,他难道还会替他保守秘密不成?
临死之前,定然是把什么都吐了个干净,能刺激到沈琅,他才会觉得痛快。
谢危缓缓道:“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别人这么叫我了。”
“我就要死了,陛下漏夜前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确实有话要说、有惑要解。
沈琅说:“定非,当年,是皇室和朕对你不住。”
“哈哈哈!”谢危突然大笑起来。
“真是难为陛下了,这点小事竟然记了这么久。”谢危怨怼嘲讽出声。
这些嘲讽怨怼是他应该受着的,沈琅闭了闭眼,又开口问道:“朕想知道,定非是为什么要和天教贼子搅和到一起去?”
谢危笑道:“我一个弃子,母亲被胁迫,父亲视我如仇雠,最亲近的玩伴也推我去死,除了跟着天教我还能怎么样呢?”
“天下负我,只有天教能叫我复仇,只有天教能搅乱这天下!”
沈琅厉声打断他:“是朕负你!是诚国公负你!与天下何干?”
“黎民何辜?”
“天教贼子何其残暴?你难道不知吗?”
姜雪蕙握住沈琅的手,沈琅一顿,吁出一口气,平静下来。
沈琅接着道:“定非,你口口声声报复朕,报复诚国公,在你看来,难道天教就是好人吗?是大善人吗?”
“若非天教,难道朕,难道诚国公,会逼迫你去死吗?”
谢危死死盯着沈琅和姜雪蕙交握的手。
这世间之事可真是可笑!
沈琅竟然会关心黎民百姓的死活了?
他应该活在地狱里,像野兽,凶残狡诈,死死地捍卫着他的王座,因为他只有那个王座!
然后被孤寂和恶意吞没,最后失去王座,什么也留不住,凄惨死去。
可现在沈琅居然会关心百姓的死活了?
竟然有人能教他做个人?
上天何其不公?
沈琅那样的人,都有人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真可笑啊!
谢危扭曲诡异的笑声传遍这幽闭的天牢。
沈琅愈发握紧了姜雪蕙的手。
谢危淡淡道:“陛下啊!天教当然不是好人,他们残忍、暴虐、嗜杀,连百姓最后的保命钱也要骗去,甚至裹挟着百姓当作冲锋的消耗品。”
“可那又于我何干呢?”
“百姓于我何干啊?”
“我不是说了吗?”
“天教能叫我报仇啊!”
“我只想报仇啊!”
沈琅的声音里透着极致的失望,问道:“难道天教贼子就不是你的仇人吗?”
沈琅失去了再和谢危说下去的欲望,他是谢危,不是萧定非。
沈琅牵着姜雪蕙离开天牢,最后撂下一句话:“给你身份的谢氏,已被族诛。”
谢危一怔,喊道:“那是他们的荣幸!”
“谢氏本是一个落魄寒门,没有我,他们会永远籍籍无名。”
“此番能青史留名。”
“那是他们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