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在这七日里，素影闭目沉思，她不断地反省着自己，自责，愧疚，茫然，失望种种情绪充斥着她的身心，接连而上的便是过去的回忆，一桩桩一件件，在她的脑海不停闪烁，可疑虑也越来越多了。

　　二十五年前。

　　“寒清门主！凌霄真人求见。”

　　“速速请至客厢。”

　　“寒清门主。”凌霄真人朝寒清作揖，寒清摆摆手，招呼他落座。

　　“无需多礼，凌霄真人忽然到访可是有不情之请？”

　　“正是，如今人界接二连三有妖邪出没，四处伤人，且妖性大发，近乎疯癫，辰星山弟子都难以招架。”

　　“此事我知晓，我已派我的爱徒携众弟子前去支援，助辰星山一臂之力，护人间无恙。”

　　“可……”凌霄真人欲言又止，端起茶杯连灌两杯，呼出一口气却依旧难以启齿。

　　察觉到凌霄的犹豫，寒清神色变得更为严肃，“可有难言之隐？”

　　手攥紧光滑的陶瓷杯，凌霄真人才缓缓吐出，“吾师清广，为修《妖赋》四处抓妖炼丹，还欲取龙丹增法，如今他与那伏阴合为一体，而如今在人间肆虐的妖多半是伏阴放出的黑气所致，为的是有正当理由杀妖炼丹。”

　　“我向来不赞成他对妖赶尽杀绝的做法，可我修为不够，无力与他对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祸害他人，肆虐人妖两界，为一己私欲挑起纷争。”凌霄手里的茶杯应声碎裂，茶杯的裂痕划伤了他的手，他却像无事发生般拾起碎片，抽出绣怕擦了擦手，语气失望又自责，“他已不配为玄门人！更不再是我的师傅！”

　　“无可救药！”寒清抬手重重往桌上一拍，怒骂道。

　　平静一会后，寒清直奔重点，“凌霄真人可是需要我与你联手，将那伏阴与清广封印起来？”

　　“正是。”凌霄抬头，望着寒清明明是温婉清丽的长相，却坚毅冷厉的气场，良久提醒道，“可此番前去，怕是凶多吉少，况且我也没有把握……”

　　“无妨，但我得留封信，若有不测，这广寒门我得交由素影打理。”寒清幻化出纸笔，在桌上提笔写字。

　　“素影？你要立素影为门主？可她……”可她对妖与清广无异，一个是私欲作祟，视妖如玩物，一个是恨意滋生，视妖如仇敌。他们对妖都过于偏激，若长此以往，素影也极有可能误入歧途，堕入魔道。

　　“你想说这孩子做事太过固执？”寒清俊逸的笔迹跃然纸上，很快便写好了需要交待的内容，放至桌上，忍不住轻叹一声，“素影这孩子是我当年从虫妖手下救来的，她眼睁睁看着亲人被妖虐杀，怎会不恨？”

　　“但这孩子天资聪颖，悟性高又勤奋刻苦，想要什么都会自己去争，去做，不过是固执了点罢了，她并非无心无情之人，我信她能参透的。”寒清抬头，眼眸温柔，“我放心将广寒门交到她手中，哪怕没有我也能独当一面。”

　　“会平安回来的……”凌霄真人喃喃自语道。

　　与广寒门的一位精英弟子交待完，寒清朝凌霄叮嘱道，“此事万万不可告诉素影，那孩子还未参透这人妖之道，不可加重她的偏执，让她走火入魔了。”

　　凌霄真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许久才点头应声，“是。”

　　素影在人界与一只大妖缠斗，几番下来势均力敌，都没有给对方造成重伤，素影让同僚不必与她一起与大妖纠缠，分散去诛杀其他作恶的小妖。

　　素影转手凝力，周身的冰锥随着素影的手部动作奋力向前攻去，那只大妖不敌，被素影的攻击击退几步，大妖也发了狂，抡起手中的斧子奋力朝素影攻去。

　　素影以剑接之，运用剑气和法力将对大妖刚刚的伤口持续打击，大妖吃痛，高举的斧子快要抵挡不住之时，天边一颗命星发出亮闪，随即陨落了下去。

　　那是………师傅的命星！

　　哪怕只是一闪而落，素影还是看清了那是寒清的命星。

　　不好！师傅出事了！

　　在素影闪神之际，大妖奋起反抗，闪退一步躲开素影的进攻，同时右手出招，幻化出妖气朝素影心口击去！

　　素影来不及防御，被黑气击中向后退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衣服血红一片。

　　素影用剑支撑自己起身，用最后的力气凝起所有灵力，念咒将剑奋力朝地面一插，布下阵法将那大妖困住，周围瞬间变成冰天雪地，素影执剑飞身向那大妖刺去，用力旋转剑身，将那妖置于死地。

　　“素影！你没事吧！”赶来支援的同门看到血染一身的素影，想上前搀扶。

　　“我无碍，这只大妖已灭，你们留在此地清理其他妖邪，我先去寻一趟师傅。”

　　说完还不等那人应声，素影已经飞身离开了。素影马不停蹄地向广寒门赶去，却在半路上伤势过重，功力不足摔了下去，倒在雪地之中，昏死过去。

　　再醒之时，素影怀中抱着温柔的水壶，身上的伤用男人的衣物粗略地包扎，身上盖着简陋的草布。

　　入眼便是一位俊逸少年的脸，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片的风雪，高举着草席，双目缓缓睁开。

　　“你醒啦？”少年清朗的声音入耳，笑的很是纯粹。

　　“你今日救了”素影起身，抬手施咒，将永州城的封妖阵加强，助同僚一臂之力。素影拍拍身上的雪花，朝少年作揖，转身焦急地往广寒门方向走去。

　　那位少年却不依不饶，跟了上来，“姐姐！姐姐！你要去哪里呀！”

　　“我有要事在身，他日有缘再会。”素影顿了顿，又补充到，“如今妖邪肆虐，我还未除完所有妖邪，你在外可要当心。”

　　留下嘱咐，素影继续朝广寒门走去，那位少年却再一次追了上来，“姐姐！你是广寒门的人吗？好厉害！我也想学诛妖，我能跟着姐姐吗？”

　　“等你学好了本事，再来找我吧。”素影回眸，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素白的背影。

　　陆慕生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在心中暗下决定。

　　素影赶回广寒门，广寒门众弟子已经回来了，看来是人界的妖邪都处理好了。

　　“门主呢？”素影走入殿内，问起未出广寒门的精英弟子。

　　那弟子摇了摇头，拿出来寒清留下的信，交给了素影。

　　素影看完信，脸色大变，她开始疯狂地询问周围的人有没有见过寒清，无人能答。

　　素影攥紧信，慌乱地在广寒门寻找，却一无所获，她像是疯了般冲去了辰星山，看到凌霄真人那一刻，不安的情绪压抑着她，她努力平稳自己的情绪，焦急地问道，“凌……凌霄真人，可知我师傅她……”

　　凌霄满眼愧疚地看着素影，千言万语难以言喻，但噩耗依旧传入了素影的耳朵，那个素影不愿接受地真相，“寒清真人她……已经仙逝了……”

　　“为什么？师傅她分明好端端的……究竟是为什么！”素影像在湖中迷失方向的孤舟，被遗忘那茫茫湖面上，而真相是她唯一能抓住向岸靠去的藤蔓。

　　面对素影的歇斯底里，凌霄他面色不显，双目通红，攥紧双拳努力让自己显得冷静，“抱歉，无可奉告。”

　　素影整个人软了下去，跪在地面痛苦不已，她连眼泪都流不出来，麻木感已经让她失去理智。

　　“师傅的仙体我总要去看一眼吧……”素影双目呆滞，用最后一丝理智要求。

　　“寒清真人……仙体已经消散了。”

　　彭——

　　素影再撑不住，像断了线的木偶，失去了灵魂和支撑，重重地往地上栽去，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