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避开了普通人，在一条漆黑败落的巷子里坐了下来。的姿势就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时一样。
那一次睁开眼时看到了父母。
现在的脚步声又属于谁？
陈千暮不喜欢牵扯进普通人的事里，每天嘴里嚷嚷着的朋友，除了那个弟弟，也都是一群黑道。
而念几乎不与普通人有任何牵扯。
人类是分等级的。
比如普通人和极道天差地别。城东那边的富豪，与每天都更新迭代的穷鬼弱鸡们也差距巨大。
现在的话….
粗略一点，可以划分为陈千暮与其他人类。稍微细致些，也能把「其他人类」分为一拳死不掉的杂鱼，和一拳就能死掉的垃圾，两个子选项。
念是雇佣兵，他讨厌人类。
虚伪的、狡诈的、贪婪的、无能又脆弱的、丑恶且肮脏的人类。
虽然杀戮可以当作偶尔的消遣，但确切地来说，他没有喜欢的东西。人类中的菜鸡，平凡的、毫无特点的、与一条狗一只鸟一个虫子没什么区别的普通人类，是更加使他漠视和不屑的存在。
或许曾经的他并非如此，但自从他的青梅竹马死后他就彻底疯了。
在那个女人死掉的一瞬间，他成了一个人，一个没有家的孤魂野鬼，在世间踽踽独行，流浪漂泊
而现在，在他面前蹲下来的女人，看上去毫无疑问就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是他归纳在「一拳就能死掉的垃圾］一类的那种。
一开始他站得并不近，念垂着头，压低的黑色兜帽边，也只能用余光扫见一角柔软的裙摆。
但不知道是不是念懒得搭理的态度给了那个女人什么错觉，她在念并不做声的时候，朝着他走了过来。
"那个…"
一根手指就能宰掉的女人在说话。
"…您还好吗？"
杀掉这个普通女人就跟杀掉一只虫子一样没什么区别。
念抬起头来。
面前的被吓了一跳的女人很漂亮，脖颈也很漂亮，皮肤白净细腻，看上去一扭就断。念下意识想到了之前用刀捅穿脖颈，感受那个该死的家伙生命力在自己手中慢慢消散的滋味。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那张脸，有种意外的熟悉感，让他想起一个人。
这次只是受了一点小伤，带给念的痛苦连开启他狂暴状态的程度差得远。伤势不过几分钟就自己愈合，念也撑着墙站了起来。
他没和那个女人说任何一个字，甚至冷漠又无聊的目光都不屑于投过去。
黑色的斗篷、满身绷带与血的雇佣兵、带着獠牙面罩的念，在对方未回过神的视线中飞快地跃走了。
人类会在意路边的虫子吗？也不会和突然出现的杂草说话吧。哦，陈千暮那个会跟西兰花说话的白痴不算。
总之，念也不会搭理自己看不上的人类。
至于他唯一看得上的人类——哼，她已经死了。
女人的脸是温柔忧郁的，发丝柔软，面色苍白眼圈发红，还有看起来就很好拧断的脖子，脆弱而无害。
"……没事吗？"
又是这句开场白。
晚一分钟念就能重新动弹，就算不足以恢复力量，至少也能一刀捅穿面前这个女人。再过一会，除了那些特殊的旧伤，什么枪伤刀口都会恢复了。
念只觉得她多管闲事。
某种程度上，好像也会因为第二次被这个女人看见受伤的样子觉得恼怒。
他不介意天天跟陈千暮掏枪朝着要害打架，也不介意跟启示录的家伙你死我活地相互追杀，但是一个看上去马上就要哭唧唧的女人……跟陈千暮那个按着打的怪物不一样，比杀掉的那群垃圾杂鱼还要不如，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菜鸡人类。
弱得不得了，一脚踹出去说不定就会死掉吧，算了，杀掉也没什么成就感。
“滚开。”念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说。
对方撇着眉满脸担忧又迟疑，最后还是说自己的车上有医药箱。念并不看向那个女人，甚至不打算听完对方的话。
"不需要，离我远点。"
他不怎么耐烦地打断道。
黑色的硬皮长靴毫不犹豫地踩上狭窄的墙头瓦片，一点声响也未发出。斗篷的下摆也在白墙上糊了一遍血渍，就像炸毛的画笔掺着干透的红色颜料在纸面扫出一点痕迹。然后，漆黑的斗篷，又像之前每一次一样，跟着它那位头也不回的主人，飞快地消失了。
再次在自己的任务现场见到那个人类女性时，对方正在被击杀目标警告和威胁着什么。
"你也知道，你只是……组织……你……"
第二次见面时她就在掉眼泪，现在看上去脸色也还是很苍白。
念顺手宰掉了那个陈千暮说的任务目标，又忍不住看了眼旁边站着的那个、不知所措的女人。
她和那个人真的很像，像到他已经看不见女人的样子，仿佛只能看到“她”。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念在厮杀中磨练出的、像野兽一样的洞察力与记忆力，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女性泛红的眼尾和睫毛上的一点湿意。哪怕念根本没有认真地去观察打量对方，那种一眼就能看见的脆弱感，还是忍不住让他生出一点对着弱小生物的观感。
女人微微瑟缩了一下。
大概因为他的视线和短暂沉默想了一大堆东西，强制着冷静下来，指了指被念宰掉的黑衣人，说"他是监视我的人。"
关我屁事。
念这么想着。
他移开视线，给尸体拍了张照发给陈千暮，又在对方发来一串问号和「你又只管杀不管埋」、「处理掉处理掉处理掉啊」的消息后，娴熟地找到了拉黑选项。
关我屁事。
雇佣兵只负责杀人。
念擦掉刀上的血，转身离开。
"…请等一下！"
身后的女性声音急切地喊着。
当然了，念并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停留和转身的。上次已经说过"滚开，离老子远点"这种话了。所以，再追上来的话，就杀掉。
……不过，偶尔也有不那么受控制的时候。
比如那个名叫启示录的组织，虽然并不是有缘到天天见面，但同样干着脏活，对方又锲而不舍地追寻他的痕迹。
就算是一个优秀成熟的雇佣兵杀手，还是难以抵抗那些大型杀伤武器、以及持续不断的追杀。
妈的！
倒是出来单挑啊！
他可没有队友这种东西。
陈千暮那家伙、除了讥讽和庆祝一顿，就只会再把这种事记下来，在之后不断提起用来嘲笑他了。
区区致命伤，能忍。
除非当场毙命，否则绝不回去
"妈的。”
他的语气含着杀意，对方也无措茫然地停了下来。
女人捏着绷带松散的一角，说不清是安抚还是解释着。"你的伤很重，就算不去医院，我也要先看一看才能知道怎么处理…"
"从来没有活人看过我的伤。"
".………"
女人的嘴唇动了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自信一秒杀掉对方的念甚至连刀都不屑于放在对方的脖颈上来警惕，只是恶劣地用指腹戳向女人的眼尾。
"知道为什么吗？都被我一个不剩地宰了。"
".………"
然而对方垂下了眼，就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念扯下那截散落开的、沾着灰尘与血的红黑色绷带，粗鲁又用力地往面前人类女性的头上一套。
对方被力道带得一偏，忍不住小小地"啊"了一声，又立刻沉默，在念啧出声时说得上乖顺地朝她低头，让念更方便动作。
真的很像，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
但就因为是这样，才更不想看见她。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