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突然笑了,有些轻蔑地扬起了下巴。
宫子羽被他的笑容激怒:“你不向我汇报,那你和宫远徵就都是密谋杀害我父兄的嫌犯!”
面对宫子羽的失控,宫尚角反而收起了剑拔弩张的神情,整个人恢复了冷静和漠然。
“若我真有谋害篡权之心,当晚我必定会留守宫门,我要是在这宫门里,执刃的位子怎么可能轮得到你坐?”
宫子羽恍惚间怔住了,有了片刻的迟疑。
宫尚角冷哼一声,说:“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你自己担不上执刃之位,就不要信口编排他人谋逆。”
宫子羽暗暗咬着牙,没有反驳。
宫尚角姿态高高在上,带着威慑的胁迫力,一向冷郁的神情总是让人退避三舍。
宫子羽扪心自问,自己平日里见到宫尚角也是如此,然而此刻他的目光丝毫没有退缩地迎向宫尚角。
“我一定会让你看看,我到底担不担得这执刃之位!”
说完,宫子羽拂袖而去。
宫尚角面无表情,不发一言地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
他奇怪刚才那一刻,那个从来一无是处的少年脸上的坚定和顽强。
女客院落,新娘人选尘埃落定,其他人全数被送离了宫门,时域清、云为衫和上官浅三人的画像绘制完毕。
“真美啊。”时域清感叹了句,“特别是眼睛,很是传神。”
上官浅活动着手脚关节笑而不语。
画师收好画作离开,时域清也紧随其后走了,几个时辰前还热热闹闹的院子此刻凄冷无比。
月夜,皎白的光辉带着淡淡的孤寂,时域清一个人走着,听着树叶摩挲的人影攒动声。
是暗哨,不是豺狼虎豹。她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走夜路。
看到今天执刃殿上的宫子羽,时域清突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一夜之间,什么都失去了。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只剩下半条命,离开满目疮痍的家,夜以继日地往宫门爬。
冬天,大雪纷飞,路上没有吃的,她就趴在地上吃雪、吃冻土……什么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吃,就为了活着。
她将过去随她的右眼一并尘封,她痛苦地活着,即使对明天没有期待,也从未想过放弃。
到现在,她已经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不记得家的样子,她只记得那天鹅毛似的雪,和他们每个人血肉模糊成一团的虚影。
为了一个秘密,江湖纷争不断,无辜遭殃者无数,如今,结束这一切的契机终于到了,却还是不得不以这种血的方式,送葬别人的亲人……
时域清心痛到一步步都如履薄冰,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感觉到右眼的存在,它是疼的。
走下去吧,再走一段路。
“怎么像只鹌鹑?”
时域清愣了一瞬,抬头看去。宫远徵长身亭立,倚在月华下,俊秀的面容悠闲自在。
他走近,看到时域清红着的眼睛和鼻头,皱眉意外道:“走个夜路就哭了?”
“既然怕,怎么不知道拿个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