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风裹挟着枯叶在监狱高墙外盘旋,像一群找不到归处的游魂。
季颂站在铁门前,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十年来第一次呼吸到没有铁栅栏阻隔的空气。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阳光,却发现手腕上的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刘耀文“季颂。”
熟悉的声音让她转过头。刘耀文站在不远处,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比十年前成熟了许多,眼角有了细纹,但那双眼睛依然温柔如初。季颂想对他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的面部肌肉已经忘记了如何做出这个表情。
刘耀文快步走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季颂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某种木质香水的气息。
这个怀抱温暖得几乎灼伤她,让她想起监狱里那些没有暖气的冬天,她蜷缩在薄被里,靠回忆刘耀文的体温熬过漫漫长夜。
刘耀文“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刘耀文握住她的手,眉头皱了起来,季颂没有回答。
她任由刘耀文牵着自己走向停车场,目光扫过道路两旁陌生的建筑。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地,现在却立起了高楼大厦。世界在她缺席的十年里自顾自地向前奔跑,没有等她。
车门关上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刘耀文递来一杯热咖啡,她机械地接过,却没有喝。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像被撕碎的旧照片。
刘耀文“医生说你需要时间适应,也需要好好修养。”
刘耀文“我在城郊买了栋房子,很安静,适合休养……”
季颂几乎没有听刘耀文的话。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家花店门口摆放的白色百合上。那纯净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季颂“我想去看看她。”
车内陷入沉默。刘耀文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又松开,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下个路口调转了方向。
墓园坐落在城东的山坡上,秋风卷着落叶在墓碑间穿梭,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亡者的低语。季颂捧着白菊,跟在刘耀文身后,脚步越来越慢。
然后她看到了他。
左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一块黑色大理石墓碑前,他穿着黑色西装,肩膀比十年前更加宽厚。他正用一块白手帕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他的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庞。季颂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看到他嘴唇蠕动着,偶尔停下来,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石头上。
季颂的呼吸停滞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踩断了一根枯枝。左航猛地抬头,目光如刀般扫过来。那一瞬间,季颂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和悔恨。
左航站起身,拍了拍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经过季颂身边时停顿了一下,但没有看她,只是对刘耀文点了点头,然后大步离开。季颂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威士忌味道。
刘耀文“他每周都来。”
季颂没有回应,她慢慢走向那块墓碑,双腿像灌了铅一样。
照片上的邵卿依然美丽,眼角的泪痣为她增添了几分俏皮,上挑的眼角带着她特有的傲气。季颂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冷的相片,又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
"爱妻邵卿之墓"——这几个字刻得极深,像是要凿穿石头,凿穿时光,凿穿所有活着的人的伪装。
季颂跪了下来。
十年前的雨夜在脑海中闪回,邵卿躺在血泊中,左航跪在一旁,手里握着枪,脸上的表情像是灵魂已经被抽离。而她自己,双手被手铐铐住,被刘耀文拦在一边,其中一只手里还握着邵卿塞给她的U盘。
她说,只要有这个,你就不会死。
季颂的眼泪终于决堤。她伏在冰冷的墓碑上,十年来第一次放声痛哭。秋风卷起她的头发,将泪水吹散在邵卿的照片上,像是亡者在回应生者的痛苦。
刘耀文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在墓碑和季颂之间游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抬头望向远处,左航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墓园门口,但那压抑的气氛依然笼罩着他们,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
一片枯叶飘落在季颂肩头,刘耀文轻轻将它拂去,手指在她肩膀上多停留了一秒,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而季颂的哭声渐渐变成了低语,她对着墓碑一遍遍重复着同一句话,声音轻得只有死者和风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