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不懂花的,花该如何娇养,挑花该如何适人择选、甚至到每朵花背后的花语,我都不了解。
反倒宋祈安,他总喜欢研究透明花房里的盆盆植栽,尤其热衷,可要说是钟爱,他又心甘情愿地在花期时折枝压成书签送给我。
走到倒数第二间花贩时我还在翻拣过往的回忆,酸涩的甜蜜涌上心头,我又忍不住笑。
揉了揉右侧颊肉,将意识再堆清醒些,我才小心翼翼在一桶一桶的鲜花中抉择出答案,"就要六出百合吧,麻烦帮我包的漂亮一些。"
"小姑娘送人的呀?"店长叔叔面上挂着笑,从抽屉拉出牛皮纸,又难掩好奇打趣地问道。
我点头,小小的括号衔在颊上,"是 啊。"
离开早市后雨势缓了一阵,我拢紧怀中的百合,赶上恰巧到站的公车,在倒数第三排的靠窗位坐了下来。
去见宋祈安需要搭17路公车坐到城际,再转26号线到郊外。
那是一处海拔高的半山腰,烟云缭绕、景色幽茫更是人烟稀少,从前宋祈安就喜静,此地总是相比都会的喧闹更适合他一些。
从兜里捞出 Airpods ,戴起右耳耳机、攥着左耳耳机,我半眯起眼,颠簸路程里林宥嘉的歌声随车流入耳,彷佛又回到高中那会儿,我和宋祈安一左一右的放学路。
那时我们老争执要听林宥嘉还是张靓颖,许嵩还是周杰伦,可打闹里放的又全是我爱听的。
所以即便到后来我们都是有耳机的人,却从来没有谁要回过耳机的完整使用权,一左一右,才算完整。
林宥嘉空灵又穿透的嗓音在音质极好的耳机播放后直达头顶,悲恸在脑海徘徊回荡,在眼泪滑落以前,我狼狈闭上双眼,抵抗内心默许现实又抵触接受的矛盾。
阿祈啊.…我颤着音忍不住的低鸣。
到达目的地已经是两个钟头后的事了。
缓坡石子路因雨后而潮湿难行,我艰难的抱着怀中花、撑起手中伞,步伐拖沓的向宋祈安赴约。
生锈铁门被推开,我熟门熟路绕着小径朝宋祈安走去。这儿虽说是定期打理的墓园,可仍旧会有顽劣杂草丛生旁处,一扫而过,唯独宋祈安那处格外干净,连墓碑都尤其铮亮。
"阿祈,来看你啦,"六出百合花束被安放在石碑前,指尖抚过少年的勾起嘴角浅笑的黑白遗照,我的心一抽一抽,可还是忍下欲落的泪,"好久不见。"
少来了,我内心悄悄替宋祈安反驳。
明明上周末才见过面不是吗?他一定会这么拿我没办法又抿起嘴低笑的补充。
"今天买花的路上遇见裴姨啦,记得吗?那个卖卤味后来搬走的阿姨,她从 S 市回来做生意了!没想到高中那会儿到现在她居然还认得我,拉着我的手说要给我们点心意,多包了两包卤货呢!"我吸了吸酸涩鼻头,明知道不会有回应也还是自顾自说着。
"裴姨还问你怎么没陪我来,本来还着急的很,听到我说就是为了来见你才去的早市,她老人家才放心的让我走,真是的,你宋祈安的面子都是我这些年帮你苦心经营着的。"
话说着,雨也渐渐大了起来,滂沱雨滴砸在伞面上,伞柄也越发难以支撑,我手没有劲儿,所幸将伞安置在宋祈安的墓上,替他挡点雨。
"来的路上…我才发现,"我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一团白烟,"我打开了我们共享的歌单,好家伙,你真是一首王嘉尔和周杰伦都没留,只当我的专属 DJ 是吧?"
嗔怪落在雨势里,我的视线被雨水打乱,朦胧之间一股钻心的苦痛爬上心房,冷意在四肢百骸间游窜,拳头敲在少年的石碑,我再也缓不下哭意,任情绪支配泪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