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混掺雨水滑落面颊,针织洋装染上深一块浅一块,吸了水后臃肿的下坠,我被可视化的沉重压得喘不过气,对墓碑上那张出自于我手17岁的宋祈安说,"可你的爱为什么要让我在失去你后才能一点一滴的发现?"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永远后知后觉…"
这些年来几乎被掏空的躯壳难以自持地跪在墓碑前,我对长眠在此处的人喊着,分明他兴致高昂的笑,乃至他唇边挂起的小括号,甚至最后…他在我怀里晕过去的温度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可为什么?
为什么给了我自己所有,却在走的时候又全数带走。
泪水再次滑落,尖锐利刃刺痛着心房,我想举起手再摸摸宋祈安的笑容,颤着抖的身子却使不上半点力。
"许知棠…快起来吧。"急切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温润而熟悉的男声向我示弱,他伸出手,随之而来的还有匆匆递来挡雨的伞,是沈清。
看清来人后我将失了温度的手搭上他温热掌心,借力撑起身子,拍落洋装上的灰土,我这才抹了把泪勾起嘴角,若无其事的说道:"你也来看阿祈啦?我刚才和他聊着呢。"
"刚刚裴姨还给了我和阿祈卤货,一会儿你带走吧。”
沈清欲言又止,目光瞟向我放在墓前的六出百合,又看向我强撑着精神的表演,眼底酝藏的无力一览无遗,他似乎正挣扎着,却还是在对上我通红眼眸后艰难开口。
"许知棠,六年了…宋祈安他一定不会想看你这样的。"
我愣了一瞬,回头看向墓碑上的宋祈安,轻描淡写,"啊﹣﹣你们想释怀就去呗,不用带上我。"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试着走…"
沈清的话让我瞬间断了理智线,,我尖锐质问他,"凭什么你要我走出来我就非得走出来?"
发着颤的指尖被我曲起,一如宋祈安那样,我再是盛怒也维持最后一分礼貌的直指沈清。
"对你们而言,那场意外是少了一个好兄弟和一个玩伴没错,但你们没有人和我一样,是和宋祈安并肩长大的,"泪水不争气的砸在黄土地上,吸了吸鼻头,我崩溃地朝沈清吼道:"六年前那场意外带走的是我的爱人,你们没有人有资格说能感同我身受!更没有人有资格叫我走出来!"
我的爱人死在我的怀里,死在最璀璨的十七岁,没有人比我更能感知他一点点消逝的温度。
被我怒吼的男人没有半分退却,他只是敛起眼底同样带有悲恸之情的复杂,缓声劝说着,"可放下这一切好好生活,你才能让祈安放心不是吗?"
"可按时长大的我,有什么资格去谈放下?"看着沈清我冷冷吐出了反驳,泪水仍肆意流淌面颊,"沈清,你可以跟随内心所想,但没必要让我改,是我不想。"
我看沈清暂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拾起替宋祈安避雨的双人伞准备离开。
也许是伤口从未愈合结痂,被掀起后便血流不止,一如宋祈安刚离开的前半年,我的话中带刺、尖锐不已,与沈清擦肩时候,我又一次低声提醒他:
"别再用他是英雄来安慰我放下。如果宋祈安的荣誉是以生死证明,那我一点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