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垚又饿又困,拖着步子出了警察厅,就近找了一家餐厅准备垫垫肚子。白幼宁瞧他一副不上心的模样,手里攥着卷宗,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路垚点了几样甜点,外加一杯香气浓郁的咖啡,慢悠悠地品尝起来。白幼宁也不客气,直接在他对面坐下,把卷宗往桌上一放。
路垚唔?你跟着我干嘛呀。
白幼宁刽子手杀人案啊,你不打算看看?
路垚看了又能怎样。
白幼宁跟案件相关的卷宗,你总该过目一下吧?
路垚我有阅读障碍,字一多就头晕,还想吐,烦死了。
白幼宁你别急啊,我念给你听。
白幼宁拆开卷宗,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
白幼宁民国初年,斩首改枪决后,有个叫王一刀的刽子手失业了,整日无所事事,天天买醉度日。
白幼宁民国四年一月三日深夜,王一刀酒后在路上偶遇一个侥幸脱罪的杀人犯,两人言语冲突间起了争执。王一刀趁着酒劲,把对方拖到阴暗处,一刀毙命。
白幼宁案发后,警方很快锁定王一刀为嫌疑人。然而就在追捕他的过程中,接连发生了两起斩首命案。
白幼宁这案子一直悬而未破,市民们人心惶惶,警局不得不开出巨额悬赏捉拿王一刀。
白幼宁后来,二月五日那天,王一刀在香满楼门前再次作案时被临时巡警抓获。当晚连夜审讯,他对自己所犯下的杀人罪行供认不讳,还毫无悔意。次日深夜,他就被枪决了。
路垚听完,皱了皱眉。
路垚也就是说,他是在杀第四个人的时候被抓的喽?
白幼宁准确来说,是抛尸的时候被抓的。
白幼宁继续翻阅卷宗,忽然停了下来,眉头微微蹙起。
路垚诶,你发现了啥?
白幼宁抬起头,语气中带着疑惑。
白幼宁第一个死者,是那个侥幸脱罪的杀人犯;第二个是刚刑满释放的惯偷;第三个是鸦片贩子;第四个呢,只是个普通教书先生。
白幼宁前三个死者都有案底,唯独第四个清白得很。
路垚听了,接过卷宗细细翻看。
白幼宁案发那晚,王一刀从相好家出来,路上撞见了那个教书先生。两人擦肩时磕碰了一下,王一刀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当场就把人给杀了。
路垚放下手中的卷宗,语气有些迟疑。
路垚前三起案子,杀人犯手法还算正常,但这第四起……有点蹊跷啊。
白幼宁难不成是杀红眼了?
路垚摇了摇头,神情逐渐认真起来。
路垚不太一样。前三起案子是谋杀,用的是大刀,斩首手法干净利落;可最后这一起,却是冲动杀人,用的小刀刺穿心脏。虽然都是刀,但手法完全不同。
路垚而且,这份卷宗的行文也有问题。
白幼宁愣了愣。
白幼宁怎么个问题法?
路垚白大小姐,你好歹算是个文字工作者,怎么对文字一点敏感性都没有?
白幼宁瞪了他一眼,语气里透着一丝不耐烦。
白幼宁你少啰嗦!到底哪里不对劲?
路垚前三起案子,描述上都是三分客观、一分口述,比例大致如此。可到了最后一起案子,基本全是客观描述,完全没了第一人称的口述部分。
白幼宁猛地吸了一口气,眼神里闪过一抹恍然。
白幼宁照你这么说,第四起案子恐怕是被栽赃的?
路垚我可没这么断言。还有另一种可能——严刑逼供。
路垚前三起案子,王一刀还算清醒,能招供;但到了第四起,他已经受不住了,而上面又给压力,干脆全算他头上得了。
白幼宁听得眉头紧锁。
白幼宁可这是违法的啊!
路垚杀一个人是死罪,杀四个也是死罪。只要他认了第一宗,后面结果都一样。
白幼宁照这么说,这些案子在法理上是有漏洞的。
路垚轻轻放下卷宗,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
路垚那个年代,在上海想找一件没有瑕疵的案子,怕是比登天还难吧。
他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外国人侵略不断,上至官僚下至平民,人人都为利益出卖良心。能在乱世中守住本心的人,又有几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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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2025.06.14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