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在重返炽夜军总部的途中，荧开始思考起先前的一些疑点来。率先进入脑海的，便是不久前才受过伤的伊甸。
是的，他被贝利亚尔的漆黑影手袭击了，在他是炽夜军的前提下。虽说可以用贝利亚尔先前无法自主控制力量来解释，可为什么受伤的人恰好是那天晚上的伊甸，而不是其他人？退一步来讲，就算是想要攻击潜伏在伊甸附近的茶花军，也不该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还是说，这一切实际上都是空算计瞾言的一环……？
种种谜题叠加在一起，令荧百思不得其解。如若仅仅是国会那便的势力有情报隐瞒就算了，炽夜军这种多次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却同样有所保留，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她之所以没有放弃退出，恐怕还是因为神明方欠缺对当下局面的说服力，以及过去在稻妻的遗憾使然。
艾利修斯……西娅丽达，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派蒙察觉到陷入沉默的荧，想要问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像是心有灵犀般的，她看向了刚刚才遇到的克拉托斯。在明确薇兰妮尔的身份前，她们压根就没有正面遇到过复制人。从当下的局势判断，难道不应该是先从托拜厄斯下手么？失去了双胞胎妹妹的他，是目前最不稳定，炽夜军可是费尽心机制造了芙兰西斯卡这个「缺口」。
至于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复制珀西瓦尔，制造出一个「克拉托斯」……姑且不谈这些对己方有利的动机，这样真的对么？
几乎是同时，荧和派蒙对视一眼，心中的疑惑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起，然后无奈一笑。过得片刻，派蒙才轻轻说：“荧，我们这样做，真的对么？即便我没有亲眼目睹芙兰西斯卡小姐的事情……我觉得，这样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换位思考一下，我简直难过得要哭出来了。”
“……我知道，派蒙。”回想在国会召开的紧急会议，荧唯有叹息，伸手摸了摸派蒙的头。她的旅伴素来心软，这一点荧比谁都要清楚。“这真的是必须牺牲的代价么……”
“啊，荧，”派蒙突然飞到荧的身后，拽住了她的那两段白色披风，迫使她停下脚步。感受到拉力的荧停下了脚步，刚想询问派蒙是怎么回事，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森林的幽静小道上，纯白青丝的少女慕蓉手捧一束鲜花和水果，呆呆地歪头凝视眼前的克拉托斯，直到后者感到有些不自在，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克拉托斯回避着慕蓉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拭去自己脸上的冷汗，问道：“请问……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原来不是啊。”闻言，慕蓉敛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不，没什么，我以为你是珀西瓦尔。”
“欸？慕蓉也不知道炽夜军出现了复制人的事情吗？”派蒙有些惊异的看着慕蓉。“我们是今天才遇到克拉托斯的。”
“嗯，我本来是想去探望一些病人的，碰巧看到他在大街小巷中大摇大摆的来回穿梭，就打算跟上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慕蓉再度上下打量了一番克拉托斯，不禁叹息。“我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属于贝利亚尔的气息，或许真的是她在获得了芙兰西斯卡的力量后所制造出来的己方势力吧。”
“她变强了。”就连荧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派蒙倒没思考那么多，反而好奇地看着慕蓉手上的鲜花和水果，问：“话说回来，慕蓉，你是要去探望谁呀？是炽夜军的病人么？”
“……”听到派蒙的问题，慕蓉不由得沉吟。正当派蒙以为自己说错话时，慕蓉却点了点头，道：“没什么急事的话，你们的确可以来。一定要说的话，你们还是这些病人的老朋友呢。”说罢，转身便走。
“哎——算了，既然她没表示什么，我觉得克拉托斯应该是可以跟过来的吧？”派蒙看着慕蓉这幅模样，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见荧点头同意，她这才挥手示意克拉托斯跟上。“克拉托斯，先跟我们一起走吧，慕蓉在炽夜军待得时间更久，说不定还知道些什么。”
“好。”犹豫片刻，克拉托斯还是点了点头，跟上荧的脚步。“嗯，寻找「母亲」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了。”
“真是一点都不像呢。”走在前端的慕蓉回眸瞥了一眼身后气质忧郁的克拉托斯，金眸中流露出的感情不知是淡然还是漠视。她收敛目光，喃喃说道：“与我来瞾言的原本理由大相径庭。”
慕蓉率领一众人来到森林中的一处医院。虽说不比繁华的神临城中心内的医院那般大规模，但整体环境小巧整洁，是个极其适合疗养的地方。医院内的工作人员似乎早已认识慕蓉，此番也是在微笑着同她打招呼，告诉她病人们所待的地方依旧没变。
“他们的情况如何了？”慕蓉同样致以礼貌的微笑，追问一句。护士低头检查手中的资料，道：“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安东，拉多米尔，和达尼拉的情况已经好转许多。至于那对姐弟……说实话，因为他们太过于接近晶石本身的辐射和地底那些黑色物质的影响，身体情况并没有好转太多。”
“这样啊。”慕蓉微微颔首。“大概情况我了解了，多谢。”
“荧，你不觉得这些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吗？”在慕蓉询问期间，熟悉的名字令派蒙陷入回忆。“听着像是至冬的名字。”
“莫非是……”想到什么的荧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着慕蓉，而慕蓉则轻轻点头，转身朝病房走去。“是，如你所想。”
推开病房的房门，印入眼帘的，果真是荧记忆中的那几个面庞。先前在层岩巨渊所相识的第九连队的，作为「公鸡」普契涅拉的弃子下属的那些愚人众成员们。除此之外，还有不知所踪已久的卡塔琳娜及她无比虚弱的弟弟，尼古拉。
“……是你？”
在见到彼此的那一刻，相同的话语从几人口中脱口而出，荧和一众愚人众成员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混乱之中，还是荧面向慕蓉，憋了半天，终于问出来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你也记得吧，魈之前在层岩巨渊的时候差点出事。”将手中的鲜花与水果放置在桌面，慕蓉不紧不慢的和荧梳理事情的前因后果。“再怎么说，依照仙人的辈份，他都得称呼我一声姑姑。我的好侄儿差点在那种地方出事，我怎么可能继续对那片未知的区域袖手旁观呢？”
“所以你就进入层岩巨渊了？”派蒙瞪大了眼睛。“难怪之前我们根本就找不到你！”
“嗯，差不多吧。”慕蓉单手托腮。“在探索的过程中，我解决掉了数量众多的魔物和黑泥污染，然后在接近寒天之钉的地方，找到了这些虚弱的愚人众士兵。我本来是打算将他们安置在璃月，但仔细一想，弃子若是擅离岗位，是非常有可能被「公鸡」视作逃兵处罚的。我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所以你就把他们带到了瞾言，冷战国的大本营，艾利修斯的眼皮子底下？”不止是派蒙，就连荧也在串联起这一大段逻辑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样不会惹出更多的麻烦吗？？而且他们是怎么同意跟你来瞾言的？？”
“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同意。”见荧问到了点子上，拉多米尔无奈的笑笑，同时叹了口气。“是……慕蓉上仙用了些比较强硬的手段，把我们带过来的。”
“很强硬吗？”慕蓉面无表情的歪头，丝毫看不出任何生气或是觉得自己做出错误决定的态度。“我记得我是事先告诉你们，依照我的身份，以及「慷慨」杰拉尔丁和「希望」阿莉汀对他们执行官大人的态度，就算跟我去瞾言也不会有什么大篓子。外交的话我有办法。”
“……”荧和派蒙这下是彻底傻眼了。二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慕蓉，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位向来随性的仙人。终于，荧清清嗓子，目光落在第九连队的身上。“你们就这么答应了？这个借口真的很随意！”
“没有。”安东苦笑着摇摇头，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第九连队的临时队长露出这样的表情。“怎么说呢，慕蓉上仙稍微用了些强硬的手段。”
“怎么个强硬法？”荧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和派蒙双双望向慕蓉。对此，慕蓉似乎也没认为这其中有什么不好的，便直言道：“我先是用元素爆发冻结时空，把原本被封死在岩石内的尼古拉从中救出，避免那些有害气体引发爆炸，又带着在不远处昏迷不醒卡塔琳娜去找第九连队。”
“所以，慕蓉上仙算是我跟弟弟的救命恩人。”卡塔琳娜轻声补充一句。
“现在你们知道安东说的「强硬手段」是什么了吧。”达尼拉尴尬的笑了一声。“慕蓉上仙当时见我们说什么都不肯同意，便直接将我们打趴下。当我们再醒来时，就已经身处瞾言的这间医院了。”
“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做什么呢，荧？还有小派蒙？”见二人对自己投以既无语又好笑的眼神，慕蓉眨眨眼，回以无辜的眼神。“我进入瞾言用的当然是合法文件，我也用了足够的证据向托拜厄斯解释第九连队已是弃子并受到「公鸡」和其余执行官的迫害，例如他们进入璃月的时间和签署的文件等……”
“……不是这个问题。”荧的确是第一次意识到，那个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的仙人，其实还有如此呆萌的一面。“等等，刚刚你提到了，你可以「冻结时空」？”
“嗯？啊，我的确没说过。”见荧惊讶的模样，慕蓉嫣然浅笑，予以肯定。“这是我在魔神战争时期学会的，那时候也需要频繁的使用这一招辅助帝君。他日你若想看，我自然有机会展现给你看。”
“那他们以后怎么办？”想到了伊甸和艾斯特拉，荧忍不住问。“即便你救下了他们，待他们痊愈，他们还是没有归属之处，就连家人也即将因你的决定而被抛弃。”
“壁炉之家的孩子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人。”慕蓉很平静的道出一个事实。“你来到这里前，你所停留的地方就是注重生命本身的须弥。我想，你应该理解只要生命本身还存在，那么一切就可以从长计议的道理。况且，根据阿莉汀的经验来看，「公鸡」作为一名合格的政客，即便下属已成弃子，他也会给予他们的家人不错的补偿，至少在生活上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荧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在对上慕蓉的双眸后无语凝噎。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慕蓉缓缓开口，补充道：“阿莉汀亲口承认过的吧，这次同样作为弃子的奥蕾莉娅不会被处罚。她会想办法再利用奥蕾莉娅。”
“奥蕾莉娅小姐成为弃子了？”安东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为什么？是因为她被从之前那个神秘的上司那里调走了么？”
“根据斯里威尔的说法，这是「富人」卖的一个破绽，让瞾言误以为这次的外交是由他们所掌控的。”沉吟一阵，荧道出了这一事实。奥蕾莉娅的前上司是「散兵」，这一点她还是记得的。“而且根据两位上司的行事风格……「富人」的方针与她的前上司迥然不同，单从金钱的角度上看，他不需要奥蕾莉娅；从执行官的角度上看，他同样不需要不忠于愚人众的无名小卒。”
“荧小姐，我之前阅过瞾言的报纸，得知你现在是斯里威尔麾下的掌旗官……”卡塔琳娜忍不住开口求情。“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理，但我与奥蕾莉娅小姐交情甚好，能否请您至少确保这次的事件结束过后，她不会被清算……”
“我会尽量去争取的。”想起自己如今不上不下的身份，荧不禁有些犹豫，可出于内心的那抹善意，她还是答应了下来。“可我无法保证最终结果一定是好的。”
“……谢谢你。”卡塔琳娜微笑着轻轻摇头，还是表达出自己的感谢。
“希望没有占用你们太多的时间。”和第九连队寒暄了一阵子，慕蓉这才领着荧与自始至终都因为不了解情况而不发一言的克拉托斯离开了病院。在距离医院一段距离后，慕蓉回眸望向身后二人，淡淡道：“我们去见贝利亚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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