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克拉托斯的指控,珀西瓦尔倒是显得异常平静,好似他只是口说无凭。至少从现在的局势来看,的确也是那么一回事。珀西瓦尔垂首凝视被制服到动弹不得的克拉托斯,终于缓缓看向一旁导致如今局面流浪者和千年落,扯了扯嘴角:“这到底是……”
“啊,等一下。”千年落打断了珀西瓦尔的话,弹指一掷,水元素的棋子嵌入地面,防止克拉托斯凝聚火元素来打开传送门。做完这一切后,她笑吟吟地看向珀西瓦尔,道:“抱歉打断你的话,不过现在珀西瓦尔先生可以继续啦。”
“……”珀西瓦尔不禁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眉心。他长长的为不速之客的到来而叹息,只得继续方才没能问出的问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就是我的「复制人」?”
“从结果上来讲,貌似就是这么一回事呢。”千年落悠悠道。她将双手背于身后,刚想多说些什么,却在眼角余光瞥到荧时笑着止住话题:“——哎呀,我都快忘了我是替补演员一事,不方便透露太多啦。姐夫,要不然你代替我解释一下?”
“……不要当着别人的面用那个可笑的称呼喊我。”流浪者双手抱臂,无语的斜睨千年落一眼。“千年落一开始便知道复制人的存在,于是就使用自己的权能,将锁定的目标尽数拉入自己的领域。”当下省略那场谜团重重但隐喻性极强的棋局,简单把刚发生没多久的事情简单阐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意识到流浪者的介绍同样是在帮助自己整理情报的荧还是捏了把冷汗。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千年落,道:“你的力量,完全克制炽夜军的这些复制体么?”
“大概吧,我不知道哦,旅行者姐姐。”千年落咬下手中叉具上的最后一小块布丁,侧眸凝视着荧,黑白的异色瞳孔似笑非笑。“没什么事的话,不介意我告辞吧?毕竟这里有姐夫镇场子,我来不来都无所谓。”
“先不说这个。”流浪者姑且无视了千年落,神情略带严肃地看向珀西瓦尔。“不论真伪,他得到的这些情报让你的手下知道了,终究会惹出麻烦。”
珀西瓦尔自然知道流浪者是什么意思。克拉托斯打出的这一牌虽说算不上有多么高明,但绝对不至于失败。复制人的相关都市传说是在近几日流传出来的,而流传出来的消息往往都是被人加工过的。因此,无人会直接怀疑眼前这个和珀西瓦尔长得一模一样、且一开口便语出惊人的智慧个体是「复制人」。
人的本质都是趋利避害,因此他们更愿意去相信那些含括危险因素的信息。流浪者正是在提醒珀西瓦尔这一点,而珀西瓦尔自然心知肚明。倘若处理不好,那前方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珀西瓦尔先生,在我的记忆里,我从未见过您拥有任何兄弟姐妹。”关键时刻,还是阿贝多开了口。他态度平和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克拉托斯,刻意重复了一遍千年落话语中的主要信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跟他如此相像之人。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能进入千年落小姐的结界吗?”
“珀西瓦尔,这些信息是不是…不要透露给其他人比较好?”同样在阿贝多的发言中找到突破口,派蒙急中生智,飞到珀西瓦尔的耳畔,小声提议道。“大家目前都还不知道复制人的事情,穿出去会影响民心吧?”
“这件事是否会公布给民众确实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但你说得不无道理,派蒙。”珀西瓦尔若有所思道。“问题发生的初期就让普通人知道,这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合理的选择。”
“能否请各位回避一下呢?”阿贝多回首跟在附近目睹这一切的科研人员说,态度依旧波澜不惊,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们无法断定眼前的这位先生究竟是出于何种立场来做出现在的事,但我不希望看到诸位被这番不知从何而来的言论影响。”
“如果让我听到有什么流言蜚语,即便是我麾下的人员,我也不敢保证第一修正案的言论自由是不是能护所有人周全。”珀西瓦尔态度冷淡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在阿贝多给出的基础上增加了一点。“败坏我的名声,便是等同于在抹黑国会与贞典大教堂。”
“我们理解,珀西瓦尔先生。”几名科研人员异口同声地回答,便没有任何犹豫的离开了此处。在利益的牵扯下,这类牵涉到高层的事情还是接触的越少越好。
这便是如今曌言的结构。
偌大的研究室内,原本进进出出的人群很快在珀西瓦尔的指示下散去,终于只剩知情的六人留下。珀西瓦尔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克拉托斯的身上。只见他踱步朝克拉托斯走去,一步一步,不徐不疾,仿佛审判的利剑终将在某个节点坠落。
也只有珀西瓦尔知道,克拉托斯的那番发言,其实全然无错。辛沛·雷迪诺,这个给予他生命与姓氏的十恶不赦之人,切切实实地被他终结了性命。结合国会尚未对外公开的情报,珀西瓦尔开始思考,克拉托斯是如何得知这些内部消息的。虽说类似的事情曾经发生过两次,但为什么他要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国会附近,以至于被千年落的领域捕捉,落得如今的这个下场……
如若是炽夜军的计谋,那么按照常理推测,现在最容易下手的目标不应该是托拜厄斯么。珀西瓦尔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这几起事件的必要联系。蓦地,他抬首看向千年落,道:“千年落小姐,你能定位到他进入你的棋盘前的位置吗?”
“说实话,有些困难。贝利亚尔的爪牙这几日实在是太多,想要一个一个的定位可没那么容易。”千年落遗憾的摇摇头,无辜摊手。“不过嘛,大概位置,还是在国会那一块。”
“我知道了。”珀西瓦尔微微颔首。“总之,先把他关押起来吧。有的问题,我们可以慢慢问。”
这一下,荧可是犯了难。她万万没想到克拉托斯会在如今这个节骨眼败在曌言从未明面公示的势力上,一旦他的存在暴露,很难说贝利亚尔那边会不会出于把这视必须拉拢荧来维系更多的秘密而向国会公开她是炽夜军一事,彻底断了她的后路。可是真相还没有揭开,她还没有来得及跟西娅丽达问清楚许多事情,她还没来得及在曌言这个谜团重重的国度找到一个跟空对话的合适的机会……明明一切都是那么的近在咫尺。
救,还是不救。这两个抉择,无论哪一个,都很容易让如今保持微妙平衡的局面出现动荡。无奈之下,荧急中生智,悄然拿出慕蓉先前赠与她的纸符,欲唤外援。
流浪者却迅速阻止了她。他压下帽檐,侧身挡住荧拿出纸符的动作,用低到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疯了?现在这么做无异于是在暴露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置于一个没有退路可言的地步。”
“但是,荧也是被骗了啊!”见终于有机会同流浪者说上话,想起早些时候在炽夜军的经历的派蒙委屈的连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只得简单概括了一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已经进退两难了,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啧,还是变成这样了。”见二人一副低迷不振的认错模样,流浪者扶额皱眉,对乱成一团的现状不悦地叹息。“不下为例。下次再犯这种级别的错误,我可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帮到你们。”
言毕,他微微侧身,一阵清风随他兰色披肩的振动而起,荧手中的纸符也因此发出窸窣的声响。这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可在克拉托斯听来,却同样是另一根救命稻草。他迅速察觉到了荧拥有通讯的手段,刹时凝聚身上仅剩的火元素力量,奋力朝纸符的所在之处打去,企图制造混乱,让其在混乱中发挥作用。
千年落微微挑眉。她半依在墙壁上,双手抱胸,水色的棋子四散分裂开来,精准无误的浇灭克拉托斯的火元素攻击。可谁知,瞧见希望的曙光的克拉托斯这次的力量非同以往,焰火扑灭,其势却更烈,一次又一次的袭来,终于还是让珀西瓦尔皱紧双眉。
“适可而止。”他摇出怀表,金色的光神之眼随之亮起。宛如世界的时间倒转那般,在珀西瓦尔德干涉下,克拉托斯的攻击在即将触碰到几人的那一瞬间轨迹倒转,精准无误的回到了出发的原点,形成爆裂。
可他争取的时间已经足够了。荧趁乱使用了手中的纸符,亲眼见着纸符化作冰尘散去,便稍微安心下来。珀西瓦尔见克拉托斯终于偃旗息鼓,收起怀表,不屑的冷哼一声:“垂死挣扎。如果不想吃苦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安分守己地等着被押走,不然我们就要动真格了,刚才的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
“很抱歉,接下来的发展,恐怕要无法如你所愿了,珀西瓦尔先生。”克拉托斯轻笑一声,无畏的看着珀西瓦尔。
“等一下。”察觉到室内温度的骤降,千年落微微抬眸,原本含笑的面靥在此刻染上了一丝严峻。“嗯,复制人先生说得不错,的确有外援来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外援。”流浪者微微敛眸,意味深长地斜睨了荧一眼。“真意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应该是复制人先生拼命攻击的原因吧。”千年落淡淡道,水色的神之眼再度亮起,即将重新展开棋盘的领域。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四散的冰尘不知于何时凝固蔓延,刹那之间,霜华凝结,冻结时空。面披轻纱的慕蓉自永寂的凛冬中踱步而来,看着荧与克拉托斯,浅浅地舒了口气。没等她多说什么,手持怀表的珀西瓦尔却在这凝霜刹那中稳稳走来,冰天雪地中,唯有风声呼啸与温度所带来的白雾飘散。
“我说过的吧。”珀西瓦尔摘下被冰霜覆盖的眼镜,踏步立于时间被冻结的克拉托斯的身前,慢条斯理地看向慕蓉。“所谓科学,就是在这神权政治的舞台中,奏响名为真理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