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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留之际，沈琅不免想起那个已经离他很远很远的薛贵妃。
他是帝王，空有一腔谋略与大志，却也为利而来，做了许多错事，辜负了许多人，沈琅或许愧疚过，可到最后的光景，他唯一能想到的，只剩下薛姝。
比之他犯下的诸多罪孽，对薛姝的辜负，倒像是极为平常的一件事了。
令薛姝下狱，实是被迫之举。可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做了便是做了，没有反悔的余地。她时常给沈琅一种矛盾之感，可最后回想起来，总是觉得她应是个骄傲之人，委身沈琅不过是最下之策，沈琅想过薛姝接过圣旨时的神情，或许是悲怆，或许是愤恨，可黄仁礼后来告诉他，薛贵妃什么都没有说，只让他带一句话给沈琅：“愿陛下一世长安。”
是了，圣旨颁下的那一刻，二人的缘分便算是尽了。
前缘已了，薛姝或许曾觉得成为皇帝的枕边人便高枕无忧，她被母族抛弃，如今又因局势被沈琅舍弃，怎么会不怨呢？
圣旨以下，沈琅是想过待风波平息再将薛姝接回来，可心中最隐秘的角落里有个声音提醒着他：她不可能只甘于做一个后妃。
她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薛远与薛太后培养她做巩固母族的棋子，可薛姝这一枚棋子却在最后乱了这波云诡谲的棋局。
他真的想过，等秦氏的孩子被立为皇太子，这乱世的朝堂之中，年幼的孩子可以信谁。
以谋略才干而言，薛姝当仁不让。
可她不是寻常女子，她亦野心勃勃，焉知不会取而代之？
所以，谢危提议将薛姝下狱时，沈琅默许了，玉玺盖在上头，沈琅知道，离宫之后，再回来，便难了。
直至很久之后，久到谢危同他坦明身份，久到燕家大军兵领城下，沈琅才发觉，或许这些早就在谢危的图谋之中，唯有薛贵妃死去，做臣子的人，才有可趁之机。
谢危说这些时，象征性的作揖行臣子礼，像是在请求他这个皇帝的许可，可谁都知道谢危手上有十万兵马，这怎么看都是一种胁迫。
沈琅不知道明明看似毫无瓜葛的二人，为何竟在冥冥之中生出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以至于谢危放弃了谋反，只求同她走遍大河山川。
可沈琅却有些释怀，他的爱，是自私地想让她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可朱红的宫墙往往困住了那尊贵的雀鸟，而他终其一生都无法给的，谢危却可以做到。
那便放她走吧，去走遍这大好河山，去找她本该拥有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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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穆的钟声响彻大乾每一寸土地。
萧姝抬眸，佛龛之中供奉着一尊玉面观音像，慈眉善目，笑意盈盈。
是国丧，沈琅驾崩了。
谢危走进这一方僻静的佛堂，只见萧姝手中那一串佛珠断了线，尽数散落。
他缄默着，看萧姝燃了几只香，朝北方遥遥一拜。
沈琅喜欢萧姝，谢危清楚得很，他在沈琅眼中看见过相似的欣赏与倾慕，因为舒窈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实在太过明艳而夺目，没有人能够轻易舍弃这样美好的存在。
他走近，见不得舒窈流露出的几分脆弱与心痛，试探着将人儿环在自己臂弯之中。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谢危同萧姝很少有这样亲昵的举动，他亦不知应如何应对女子涟涟的泪眼，可萧姝只是低声啜泣，连带着拉住他袖子的手攥得更紧。
“我知道，他喜欢过我的。”萧姝知道，帝王薄情，可爱本就虚无缥缈，沈琅的喜欢或许便是一种“推开”。她不恨沈琅，尽管最初沈琅存了利用之心，可后来，他的确很爱她。
那你呢？
谢危没有问。
不是什么事都需得刨根问底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谢危太明白这个道理，他能握住这缕风，让她于此刻甘心为他停留，便该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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