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上的积雪被月光照得发蓝,福宁殿的地龙烧得人脊背发烫。赵祯将密报扔进铜盆,火舌倏地窜起,映得他眉目森然。
崔谓之门生众多,遍布朝堂内外。
正所谓人以群分,赵祯一直没有料理他,也是想要彻底拔出他的党羽。
这可是连军饷都敢贪墨的人,胆大包天,视国法如无物。
如果不连根拔起,那朝堂就永远无法真正清明,百姓依旧要生活在他们的盘剥压榨之下。
权力是个好东西。
没有人比赵祯更知道权力的滋味。
这是他的国家,掌权的只能是皇族,轮不到这些臣子将权力当作谋私的工具,肆意践踏国法,罔顾百姓的死活。
相比于姝棠,赵祯才是真正的爱民如子……
沈慧照那种在朝堂上不给他面子的家伙他都忍了,他能不希望大宋好吗?
……
那边朝堂上的事自有官家操心。
这边,姝棠又开始过起平平无奇的生活。
杨羡在忙。
杜仰熙在筹备春闱。
她每日百无聊赖,窝在府里,越发觉得日子过得乏味又漫长。
姝棠一向爱玩儿。
府里总是热热闹闹的,不是和玩伴玩些投壶、斗草的小游戏,便是出门去逛逛集市,看看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儿。
但今年年头不好,又正值冬日,玩伴一个个的都有了自己的事情。
姝棠有些无聊。
培养他们的时候觉得很有意思,就像是幼时装扮人偶娃娃,一点一点塑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可娃娃是会旧的……人也会渐渐变得无聊起来……
喜新厌旧啊……
姝棠‘啧’了一声,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
汴京城中好看的郎君不少,但是能被她如此完整的掌控住的寥寥无几。
她又不是傻子,不会把心思放到那些注定要飞走的人身上。
就像沈慧照,他是很有意思,但这人家世能力都是一等一,自己的原则性也很强,根本不会任由别人拿捏掌控。
哪怕她做再多,也难以让他违背原则、顺着自己的意思来。
而她绝不会无的放矢,白费心思。
姝棠心里明白得很,想让他像杨羡和杜仰熙一样,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喜欢占据主导地位,也喜欢被围绕着、依从着。
现在只是短暂的厌倦期而已,等过了这阵子,想必又能寻回以往那些乐趣了,姝棠这般安慰着自己。
“准备一下,我要出府。”
宫人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去拿来披风、暖炉等物件,细心地帮姝棠穿戴好。
巳时的阳光被北风撕得零碎,姝棠缩在狐毛领子里呵气。
她怀里揣着鎏金缠枝纹暖炉,隔着冬衣仍透出温热,像揣着一小团捂不化的春意。
杜仰熙院子里的积雪昨夜被小厮扫过,此刻又覆了层薄霜,她绣鞋尖踢到块松动的砖石,发出轻微的声响。
“是谁来了?”盲眼的杜母听到声响,朝着姝棠的方向侧了侧身子,轻声问道。
她虽目不能视,可耳朵却极为灵敏,府里稍有动静,便能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