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人对这片山林无比熟悉，它抱着母亲，穿梭在湿滑的林间。
姝棠紧随其后，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额发和肩头，冰冷的感觉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些。
两人最终停在了一处向阳的山坡上。
这里视野开阔，能望见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脚下是潺潺的溪流，是个好地方。
罗韧他们到的时候，姝棠正在安抚小野人。
她刚刚失去母亲，现在，她所以为的“姐妹”也告诉她，她将要离开这里。
“我想过了，你不适合跟我离开，这里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之后，我会在这里建一处居所。不是笼子，是家。我会让人定期送来你需要的东西，食物、工具……也许，还能教你一些外面的东西，如果你愿意学。”
“但是。”姝棠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你要记住，这里日后或许会多很多陌生人。你要远离他们，躲得远远的，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更不要靠近他们。”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野人冰凉湿漉的鼻尖，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因为，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动物。比山里的豺狼虎豹，危险百倍千倍……”
小野人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脑袋蹭了蹭姝棠的手心。
“普寨这边。”姝棠站起身，“我会打好招呼。阿旺支书，还有那些长辈，他们会明白我的意思。我会让他们约束村民和以后可能进山的其他人，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被雨幕笼罩的、起伏的山峦轮廓。
“我之后，也会回来看你的。”
“姝棠。”
一声低沉的呼唤自身后传来。
姝棠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罗韧的身影出现在坡顶，他身后跟着木代、炎红砂，还有几名装备齐全的保镖。
雨丝斜织，将每个人的轮廓都洇染得有些模糊。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凝滞。
他的目光落在姝棠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没有明显的伤痕，沾着泥点的衣服有些狼狈，但眼神清明，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
确认她安然无恙，罗韧绷紧的下颌线条才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
他没说话，只是朝姝棠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带着询问。
木代紧跟着上前一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小棠！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们了！”
她的视线随即落在小野人身后的新坟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大概猜到了那是什么。
炎红砂站在最后面，眼睛红肿得如同核桃。
她死死咬着下唇，然后无声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气氛依旧沉默。只有雨打树叶的沙沙声，和红砂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巨大的空洞和茫然吞噬了她，失去最后一个亲人的钝痛，对爷爷罪孽的羞耻，对眼前这个野人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混杂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走了。”姝棠的声音很轻，“时间会抚平所有伤口。”
她没有再看那座新坟，也没有再看小野人。
有些告别，不需要回头。
一行人沉默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山下走去。
小野人站在原地，巨大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孤独而沉默，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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