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棠选择装失忆,一是伤重之下确实浑浑噩噩,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是她摆脱镇北侯独女这个显眼的烫手身份、暗中观察局势、甚至……接近这位未婚夫最好的机会。
她轻笑出声,梨涡浅浅漾开。
……
燕迟回来的时候脚步有些沉重。
步子比出去时小了许多,带着些迟滞。
廊下悬着的兰草在晚风里轻轻摇曳,他视而不见,目光径直投向隔壁那扇紧闭的房门。
门内透出暖黄的光晕,朦朦胧胧地映在糊着月白纱纸的窗棂上,像笼着一层温柔的薄雾。
白枫跟在他身后,讷讷开口:“主子,我帮你上药吧。”
“不必了,答应她要出去逛逛的。已经很对不起她了,总不能言而无信。”
“可是……”白枫急了,“王爷那顿家法不是闹着玩的!您后背的伤……”
“闭嘴。”
燕迟不再看他,径直走到明珠门前,曲指轻叩。
“笃笃”两声,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
一道娉婷的身影,如袅弱花影,渐渐靠近,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
暖黄的光倾泻而出,明珠俏生生地站在光晕里。
她换了身鹅黄配柳绿的襦裙,外罩一件轻薄的云纱半臂,发髻也重新梳过,簪了一支小小的珍珠步摇,随着她开门的动作,珠串轻轻晃动。
“燕迟!”她声音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梨涡浅浅绽开,“你回来啦?我们这就走吗?”
燕迟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侧身让开,示意她跟上。
明珠像只欢快的小雀儿,提着裙摆轻快地迈出门槛。
经过燕迟身边时,她鼻翼微微翕动了一下,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顿。
空气里,似乎除了他身上惯有的清冽皂角气息,还萦绕着一丝极淡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旋即又扬起明媚的笑脸,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白枫看着自家主子跟上去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跟上。
夜幕下的京城,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白日的庄严被灯火与喧嚣取代。
主街两旁,高悬的各式灯笼连成一片璀璨星河,将青石板路映照得亮如白昼。
酒楼茶肆人声鼎沸,丝竹管弦之声悠扬婉转,从雕花的窗棂里飘荡出来。
沿街的摊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蒸腾的热气和诱人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勾引着行人的脚步。
糖画摊子前围满了孩童,晶莹剔透的糖丝在艺人灵巧的手下化作飞禽走兽,捏面人的老翁面前摆着栩栩如生的各色人物,首饰摊上珠光宝气,胭脂水粉铺前幽香浮动。
更有杂耍班子圈出一块空地,喷火、顶碗、翻跟头,引来阵阵叫好喝彩。
“燕迟!你看那个!”明珠指着不远处一个卖花灯的摊子,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灯笼流光溢彩,兔子灯、莲花灯、鲤鱼灯……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好漂亮!”
“喜欢哪个?”燕迟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明珠挤到摊前,左看右看,最终指着一个憨态可掬的胖鲤鱼灯:“这个!像鱼一样,就不怕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