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姝棠的住处临水而建,推开雕花木窗,便能见一池残荷映着清冷月色,夜风送来水汽与草木微涩的气息。
秦莞因为要照顾太长公主的身体,也暂时住在客院。
和姝棠的住处很近,只隔着一片精巧的花圃和一弯小小的月洞门。
姝棠准备去探一探,足尖在临水的栏杆上借力一点,衣袂翩然翻飞,人已如柳絮般掠过水面,踏着池中几片尚未完全枯败的荷叶,点尘不惊地落在对岸的回廊阴影之下。
动作行云流水,轻盈得仿佛只是被夜风吹送过去的一抹月光。
院中寂静,只有廊下悬着的一盏风灯在风中微微摇晃,投下昏黄的光晕。
主屋的窗纸上,映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正伏在桌案前,似乎在写着什么。烛光勾勒出她微微低垂的脖颈和紧绷的肩膀线条。
“娘子,你在担心什么?”秦莞的婢女茯苓正和她交谈。
“今日我见到的明珠娘子我曾见过的,我父亲早年未入京时曾办过一个案子……”
姝棠屏息凝神,贴着回廊偷听。
原来如此!
难怪秦莞看她如同见鬼!
难怪她会觉得眼熟!
她根本不是秦莞!她是沈莞!
过了好一会儿,她随手扯了片花叶,一抬手便激射而出,茯苓晕倒在地。
秦莞一惊,“谁!”
她胆子既大也不大,白日里因为身份问题漏洞百出,晚上竟然敢朝着她这边过来。
姝棠觉得有趣,也没有躲,反而翻过窗棂,抬手一挥。
廊下悬着的风灯,在她落地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气劲拂过,“噗”地一声,骤然熄灭!
最后的光源消失,只余清冷的月华,勾勒出她纤细孤清的轮廓。
她静静地站在黑暗里,月影摇动,花枝无声。
秦莞猛地抬头,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放大,映着门口那道被月光勾勒出的纤细剪影。
没有烛火,只有清冷的月华透过窗棂,吝啬地洒落几缕,恰恰勾勒出门口那抹身影的轮廓。
纤细,孤清,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如同月下悄然绽放的幽昙,带着无声的压迫感。
秦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喉咙发紧,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动了。
来人并未踏入屋内,只是微微侧身,视线扫过地上昏迷的茯苓,最终定格在秦莞惨白的脸上。
“你……”
“隔墙有耳,要小心啊,沈娘子~”
姝棠轻轻抬步,动作无声无息,如同踏在云端,走进了屋内。
月光终于吝啬地照亮了她小半张脸——挺翘的鼻尖,紧抿的、弧度优美的唇瓣,还有那双在黑暗中带着玩味的眸子。
秦莞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碾碎!
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桌案边缘,发出一声闷响。
桌案上的烛台摇晃了几下,烛泪滴落,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你……你没有失忆……”秦莞又镇定下来,“你也欺骗了太长公主,甚至欺骗了睿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