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为了朝堂稳定选择隐瞒,可这稳定之下,是多少冤魂?是太子被杀,是晋王冤死,是父亲被灭口,是边关将士饿着肚子打仗,是百姓见不着律法……
她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刑部卷宗,有平民被恶霸打死却无人问津的,有赈灾粮被层层克扣的,有小吏因不肯同流合污被诬陷的。那时她还觉得,这只是个别乱象,律法终会纠偏。
可现在想来,青禾说的 “草台班子”,竟是这天下的常态。
“律法若护不了好人,” 秦莞的声音低哑,带着种破碎的茫然,“那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少帅说了,律法本是把尺子,用来量是非、断黑白。可要是拿尺子的人揣着私心,这尺子自然偏颇。”
“你一心维持律法铁条本没有错,可若这律法因人而异,穷苦的人不得不依靠自己而复仇,即使如此,却还要对他们批评指责,难道不是一种落井下石吗?”
青禾嗤笑一声,“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一直不喜欢你。”
“我……” 秦莞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她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看到的:有几件是靠现有的律法和程序得到公正解决的?若非她自身有奇遇,有贵人相助……律法早已沦为权贵手中随意扭曲、用以粉饰太平的工具。
“可少帅说了,你是在维护法律的权威性,所作所为没有错。律法本就应该人人平等,不因高贵而容忍,无不白之冤,只是大周风气不正,律法无法落到实处……”
青禾一字一句的和秦莞说着,顺便观察她的表情。
见她略有松动,便继续描绘‘大同社会’。
这些话姝棠说没说过?
说过的。
不过这是她曾经描绘过的理想社会。
当初她们还在军营中时,姝棠时常会与亲卫们讲述这些。
有人的地方就注定不可能全然无瑕。
但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在期待着完美,期待着大同。
因为绝大部分人,都属于被压迫的状态,所以只要拿着这么块虚拟的肉钓一钓,他们就会为之动心,为了自己的权益而付出。
而像秦莞这样的理想派,也会为这种饵料而动心的。
除了固有阶级的上位者,谁不盼着日子能有所改变?
只要拿这一套理论去说,再添上八九成的胜算,愿意加入她们的大有人在。
……
寒鸦聒噪,枯枝在铁灰色的天幕下划出枯燥的线条。
燕迟一袭素衣,靠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颗温润沁凉的明珠。
它曾映照溪涧月色,也曾陪伴他阵前杀敌。可它的主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窗棂外的寒鸦扑棱棱飞起,带起几片枯叶,落在阶上。恰似他此刻的心情,杂乱又沉寂。
他全然没发现,在他迷惘之际,他的盟友已经交出了一份投诚的答卷。
与此同时,一架马车离开城门驶向北方,而京城的街巷里,流言与证据正像初春的藤蔓,沿着墙根、窗缝、茶肆酒坊的桌角疯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