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
(一)
入夜。
蓝景仪与蓝愿日夜兼程,马车颠簸两日才赶到宁江府的莫家庄,两个孩子抱在一起眼泪哭干了,才知道榻上躺着的羽郎,还有一口气儿在喘着。
魏无羡的高热反复不退,蓝忘机无奈,用信香安抚,为其疗伤。可紧随而来的燎原之势,却得不到坤泽的信香抚慰。
蓝忘机身体里的躁郁一日比一日严重,他的情欲日渐高涨,原本像羽毛在搔痒痒的欲念,经过这几日释放信香来贴身守护,已然决堤。
他灼烧的欲望,是乾元对坤泽本能的需求,蓝忘机的占有欲达到了顶峰。
咚——
咚——
拳头砸在墙面上的闷响声持续到了天光大亮,蓝忘机两只手血淋淋地淌着血,身体里的汩汩热浪,翻涌着扼住他的命门。
他要被乾元之身的燎原欲火吞噬了,失控,可能在下一刻就会发生。蓝忘机拿下咬在嘴里的帕子,又是不眠的一夜,他挺过来了,他们都挺过来了。
“二郎君,你的手……不能再用拳头砸了!”蓝愿捧起蓝忘机的手,豆大的眼泪垂落。
蓝景仪日日都会因为新夫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大哭一场,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看见蓝忘机血乎乎的手,又放声大哭。
“二郎君,您的手成了这样,还能弹琴吗?我们是不是再也听不到您弹好听的曲子了!”蓝景仪哭诉道。
“莫哭,莫怕!”蓝忘机轻轻抚了抚两个小人儿的肩头,“无碍,等玄羽伤愈,一同回蓝家。”
“嗯!二郎!一家人就要囫囵个儿的回蓝家!”蓝愿抹去眼泪说道。
蓝忘机目光望向床榻上的魏无羡,原以为迎娶了素未谋面的泽香阁伎人,等太子殿下对这桩婚事遗忘,他便同莫玄羽和离,却不料,伎人高嫁,比他想象中更洒脱,对少师新夫之位没有丝毫留恋。
“一家人。”蓝忘机点点头。
(二)
蓝忘机给魏无羡用信香疗愈的第三晚。
檀香阵阵,萦绕在素帐里,蓝忘机俯身撑在魏无羡的鬓边,薄唇缓缓靠近魏无羡的耳后。
鼻尖轻触魏无羡的肌肤,独属于坤泽的信香,让蓝忘机体内的热浪蠢蠢欲动,交颈而卧的暧昧,蓝忘机一人在独享。
蓝忘机不敢再凑近,怕控制不住自己,又怕亵渎了昏迷中的魏无羡,即便旁若无人,身旁躺着的人也在昏睡,但还是脸颊绯红一片,钻入衣襟深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幼时阿娘哄蓝忘机入眠,也会像这样在他耳边低声呢喃,他用仅记得的爱人之法,对魏无羡虔诚地呵护着。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魏无羡声弱几乎不可闻。
这一夜,坤泽的信香安抚了乾元的躁郁不安。
蓝忘机终于不必再捶打墙壁,来释怀乾元之身的燎原发作之状,魏无羡幸得蓝忘机信香抚慰渡过最危机的两个昼夜。
直到魏无羡再次昏睡,蓝忘机忽从沉睡中醒来,他自己都在疑惑身体里的热浪,竟然没有再掀起波涛,他只以为身体太过疲惫所致。
刚要起身,才发现魏无羡正侧身蜷在他怀里,呼吸均匀,睫毛如扇自成眼帘,干涩的唇瓣有了一丝诱人的红润。
“玄羽?”蓝忘机低头,试探着轻声唤了一句。
蓝景仪手上端着木盆,用脚踹开了房门,往榻上一瞄,看到蓝忘机正抱着怀中人在亲吻的样子,他立即转身背对着榻,一盆水扬手就泼到了自己脸上,原本他是要捂上眼睛的。
“哎呀,忘了端着水盆子!”蓝景仪全身浇了个透彻,还不忘嘱咐到:“二郎,新夫还在病中,您可要温柔些……才好呀!一定要忍,忍住呀!”
“出去。”蓝忘机低声呵了句。
蓝景仪一蹦三跳地窜出了门:“好嘞!二郎尽兴!”
(三)
“少师大人对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把自己气的一颗心砰砰直跳。”魏无羡眼皮动了动,没能睁开眼。
蓝忘机手臂一紧,抱着怀里有了生机的人,红了眼眶。
“疼,我疼……”魏无羡咧嘴‘嘶’了一声。
五六位医官轮番诊过脉,皆露出喜悦之色,“实乃神迹阿!乾元的信香果真有疗愈之效!郎君应尽快与坤泽永久结曦才好。郎君的坤泽脉息平稳,静养外伤便好,只不过老夫诊到些奇怪之处……”
“大夫,不论多贵重的药,尽管用上!”蓝忘机立刻说道。
其他几位医官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坐在榻边的医官才继续道:“重伤引起的高热,已经退了,便无性命之忧,只是您的坤泽,孕曦所并不完整,似乎……”
“天生就没有孕曦所!”白发医官一语道破。
蓝忘机蹙眉看向榻上躺着的人,“是先天不足吗?可有医治之法?”
“这……我们医术不精,传闻中只有抱山散人有秘方,能让乾元之身有孕。”年纪最长的医官捋着花白胡子说道。
“不必麻烦了,我与蓝湛不会永久结曦,我们也不会有孩子的。”魏无羡逃过一死,这条命只会留着为江家满门报仇。
“没有孩子,可以收养。”蓝忘机掩藏眸中的黯然。
医官纷纷作揖道:“郎君对您的坤泽包容至此,无言大爱,感佩。”
魏无羡轻笑着牵了牵唇,“二郎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夫君,只可惜我福浅缘薄。”
医官不知内情,还以为魏无羡是在惋惜,无法为蓝忘机生下一儿半女的感叹之词,每人都宽慰了他几句,才拎着药箱离去。
风吹动窗栓,吱嘎作响,鸟儿煽动翅膀,落在窗台,啄破了一层窗户纸。
“为什么会来救我?”
“你饿不饿?”
魏无羡与蓝忘机一同开口,两人又同时住了口。
“和离书我已经签下,你我之间……况且,我背负着……”魏无羡顾虑重重,无法据实以告。
蓝忘机顿了顿,再抬眸时,已然轻舟已过万重山。
“身体为重,其他的事,交给我。”
魏无羡心里的这根弦,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他要挣断了,他就会死,若就这么任其紧绷着,他生不如死。
“交给你?我是你什么人?你会为我杀了他们吗?”魏无羡大笑,肩头的血沁出锦衣,笑声越发凄惨无助。
“好。”蓝忘机抬眸,笃定地盯着魏无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