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循环

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从"38"变成"37"时，林穗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黑洞。

她死死盯着徐璐后脑勺的马尾辫——那个昨天傍晚还沾着雨水的发绳，现在正干燥地绑着粉色蝴蝶结。窗外阳光明媚，蝉鸣声透过玻璃传来，与记忆中暴雨倾盆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

"这道题选C！"徐璐突然转头，吓得林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你发什么呆呢？老陈盯你半天了。"

林穗机械地点头，余光瞥见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天气预报图标上挂着醒目的暴雨标志，显示明天傍晚有87%概率降雨。和昨天——或者说"明天"——完全一致的时间和概率。她的指甲掐进掌心，清晰的痛感排除了做梦的可能性。

下课铃响起时，林穗一把拽住徐璐手腕："今天别走正门，我们翻西墙回家。"

"啊？"徐璐的圆脸上五官挤成一团，"你中邪了？西墙那边都是灌木丛，上次李明的裤子被划了个大口子..."

"相信我。"林穗声音发紧，锁骨处的青铜挂件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就这一次。"

徐璐嘟囔着还是跟了过来。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比想象中容易攀爬，林穗先翻过去，踩在潮湿的草地上松了口气。身后传来衣料撕裂的声音——徐璐的牛仔裤后袋勾住了栏杆尖刺。

"别动！"林穗伸手去够，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

她抬头看见操场边那棵枯死的梧桐树正缓缓倾斜，碗口粗的枝干在她们头顶裂开。时间仿佛被拉长，林穗清晰地看到树皮下密密麻麻的虫洞，看到徐璐惊恐放大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的脸，看到远处教学楼窗口闪过一个穿黑雨衣的身影。

黑暗中有滴水声。

"...明天见！"徐璐的声音再次响起。林穗浑身发抖，课桌下的膝盖不停撞击桌板。这次她记住了，是下午4点20分，距离死亡还有2小时17分钟。她的后脑勺隐隐作痛，仿佛那个并不存在的伤口在发出警告。

第三次循环开始于食堂呛人的油烟味里。林穗把每道菜都拍照存证，甚至注意到打菜阿姨手腕上新增的烫伤疤痕与昨天位置分毫不差。当徐璐把糖醋排骨夹进她餐盘时，林穗突然按住她的筷子。

"别吃。"她声音压得极低，"你闻闻，甜味不对。"

徐璐皱着鼻子："不就是普通糖醋...等等，怎么有股杏仁..."

林穗猛地打翻餐盘。瓷盘碎裂声中，她瞥见厨房窗口有个穿黑雨衣的身影一闪而过。十分钟后，整个食堂乱成一团，救护车刺耳的鸣笛穿透玻璃。林穗蜷缩在厕所隔间，突然感到锁骨处一阵灼痛——父亲留给她的青铜挂件正发烫得像块烙铁。

她刚扯出项链，隔间门板突然被巨力撞击。某种粘稠的液体从门缝底下渗进来，带着那股熟悉的杏仁甜香...

黑暗中有滴水声。

林穗第四次"醒来"时直接冲向了化学实验室。父亲失踪前是物理老师，却留下满书架的化学笔记。她疯狂翻找着关于时间悖论的资料，在抽屉深处摸到本陌生的硬皮笔记本。扉页写着母亲的名字，落款日期是二十年前。

"当青铜开始发热，说明你已经进入裂隙的引力范围。记住，死亡不是终点，而是..."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林穗慌忙合上笔记本，撞倒了桌上的浓硫酸瓶。她下意识去扶，却看见黑雨衣人站在实验室门口。那人抬手时，林穗注意到他腕表反射的光斑正好照在通风口——那里有她刚拆卸下来的氢气罐阀门。

爆炸的气浪将她掀出窗户的瞬间，林穗终于看清雨衣兜帽下的半张脸——左眉骨上有道和她一模一样的月牙形疤痕。

黑暗不再纯粹。这次林穗听见母亲在哭，那哭声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这是第七次了，阿城说过不能超过九次..."

林穗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窗外暴雨如注，母亲的身影立在窗前，手里握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当闪电照亮房间时，林穗看清那是把左轮手枪。

"妈？"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母亲背影一僵，转身时脸上已经挂上平常那种疲惫的微笑："做噩梦了？"但林穗看见她正把枪塞进睡袍口袋，那个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9月16日，凌晨3:28。循环开始的时间提前了。

林穗摸向锁骨，青铜挂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道新鲜结痂的烫伤痕迹，形状像枚扭曲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