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暮色总是带着潮湿的雾气。
薇拉将手指轻轻按在雕花木门上,紫罗兰香气从她指尖的香水瓶中溢出,掩盖了暗室里胶片与显影液的酸涩气味。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台老旧的木制相机上——那是约瑟夫的“玩具”,也是他封印灵魂的容器。
“你又在偷拍我。”她的声音像天鹅绒般滑腻,却带着一丝讥讽。
约瑟夫从暗室的阴影中走出,黑色风衣沾染着显影液的痕迹。他手中的相机镜头在昏暗中闪烁着冷光,仿佛某种窥视灵魂的瞳孔。
“偷拍?”他轻笑,“薇拉小姐,你难道没听过‘艺术源于观察’吗?你的每一个动作,都像一幅未完成的油画。”
薇拉的睫毛微微颤动,她垂眸看着自己腰间悬挂的香水瓶,瓶身被暗室的光线折射出诡谲的紫芒。“你总喜欢用‘艺术’来掩饰自己的执念。”她向前一步,裙摆扫过地板上的胶片盒,“比如,你拍下的那些‘活过来’的照片……”
约瑟夫的呼吸突然变得沉重。他盯着薇拉锁骨处的香水渍痕,那抹紫色像是某种诅咒,烙印在她苍白的肌肤上。
“你害怕它们。”他的声音沙哑,“因为你知道,那些照片里的‘人’,都是你亲手放逐的。”
薇拉的指尖划过相机镜头,留下一道香气的痕迹。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约瑟夫,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总带着‘忘忧之香’?因为它能抹去记忆,也能抹去你那些……不该存在的‘作品’。”
暗室的灯光忽明忽暗,显影液的气味与香水的甜腻在空气中纠缠。约瑟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你骗不了我。”他的瞳孔收缩,“你杀了姐姐,却用她的身份活着。用珊瑚夫人的传说掩盖真相。而现在,你还要毁掉我所有的证据!”
薇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缓缓抬起头,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冰冷的刀刃。
“证据?”她轻声重复,忽然贴近他的耳畔,紫色香气扑面而来,“约瑟夫,你可曾想过……你拍下的‘灵魂’,或许只是你自己?”
她松开香水瓶的塞子,液体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约瑟夫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他的记忆开始崩塌——那些消失的人,那些“活过来”的照片,原来不过是他在暗室中反复涂抹的幻象……而薇拉,始终站在他身后,用香气编织着谎言的网。
暗室的红灯熄灭后,约瑟夫的指尖仍残留着薇拉香水的灼烧感。他试图回忆自己究竟拍下了多少张“不该存在的照片”——那些消失的人,那些被封印的灵魂,还有……薇拉的妹妹?
“你到底是谁?”他低声质问,声音却因疲惫而发颤。
薇拉没有回答。她将一瓶新的“忘忧之香”递到他面前,瓶身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仿佛某种古老咒语。
“如果你还记得姐姐的死,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她转身走向暗室尽头的镜子,那里映出她苍白的脸与紫罗兰色的瞳孔,“或者说……你根本不需要答案?”
约瑟夫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猛然意识到,这面镜子并非普通玻璃——镜中倒影的薇拉,正以完全不同的表情注视着他。她的嘴角裂开,露出森白的獠牙,而现实中的她依然优雅如常。
“你早就知道我的秘密,不是吗?”约瑟夫喃喃。他的相机从手中滑落,胶片散落一地,每一张都映着薇拉的面孔,却有着不同的身份与年龄。
薇拉轻轻抚摸镜面,指尖穿透玻璃,与镜中的自己十指相扣。
“约瑟夫,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你的照片会‘活过来’?因为你不是在拍摄灵魂,而是在唤醒它们。”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就像我,不过是‘她’的替身,而你……只是她手中的提线木偶。”
约瑟夫的意识开始涣散。显影液的气味与紫罗兰香交织成网,将他拖入记忆的深渊——他看见自己在暗室中冲洗照片,照片里的人们挣扎着爬出相纸;他看见薇拉将香水滴在胶片上,黑色液体吞噬了所有真相;最后,他看见镜中的“薇拉”撕开自己的胸膛,取出一颗跳动的心脏,塞进现实中的她的身体。
“现在,”镜中的薇拉轻声说,“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伸手将约瑟夫拉向镜面,而现实中的薇拉突然转身,唇角的笑意与镜中如出一辙。
当约瑟夫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庄园的废墟中,手中紧握着那台相机。胶片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瓶紫色香水,瓶身刻着他的名字。
他站起身,望向庄园深处的镜面湖——湖水如墨,倒映着无数张薇拉的脸。他举起相机,按下快门,却听见湖底传来熟悉的笑声。
与此同时,暗室的红灯再次亮起。
薇拉站在显影槽前,看着一张刚刚成型的照片缓缓浮现:照片中的约瑟夫,正跪在镜面湖边,而他的背后,赫然是薇拉的倒影,与她此刻的面容一模一样。
她将照片浸入“忘忧之香”,黑色液体吞噬了画面,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飘散: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