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暮色浸染着玫瑰园的紫色,薇拉·奈尔腰间的香水瓶在裙摆间轻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她倚着雕花栏杆,指尖摩挲着一瓶未命名的香水——那是用铃兰与月光调制的“迷幻幽梦”。
“薇拉小姐,又在调配新的香氛?”
约瑟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贯的慵懒与疏离。他举起黑匣子,镜头对准她耳畔的珍珠发饰,却在快门按下的刹那移开,转而对准她颈侧——那里萦绕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约瑟夫先生,若您想拍下‘忘忧之香’的主人,不如先学会用眼睛看透雾霭。”薇拉垂眸浅笑,香水瓶在掌心轻轻旋转。她知道,他闻到了她藏在衣褶里的秘密——那抹属于“姐姐”的气息。
摄影师的指尖收紧,胶片盒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忽然靠近,呼吸掠过她耳畔:“可您总把真实的自己锁在镜像里,不是吗?”
约瑟夫的暗房总弥漫着显影液的苦涩。薇拉踩着高跟鞋踏入时,他正在冲洗一张模糊的照片——画面中,她的背影被雾气笼罩,唯有一缕紫色裙摆刺破黑暗。
“这是您上周在板区留下的残影。”他将相片浸入药水,水面泛起涟漪,“您总说‘遗忘’是救赎,可为何又执着于记录?”
薇拉解开盘发,乌发垂落时带起一阵铃兰香。“有些记忆,就像显影的底片——越挣扎,越清晰。”她凑近他擦拭镜头的手,突然倾身,唇畔的香水渍在他指尖晕开,“比如……您教我用相片保存灵魂的夜晚。”
约瑟夫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夜的月光、她脖颈间流淌的银链、以及他藏在暗格中的底片,此刻在潮湿的空气里发酵成某种危险的悸动。
狂欢椅的阴影下,薇拉的香水瓶被踩碎在地。约瑟夫举着黑匣子立于高处,镜头却对准她脖颈的草莓胎记——那是他曾在相片里百般描摹的印记。
“您终于想起我了?”他按下快门,底片却显出她双眸中的倒影:两个缠绕的身影,一具被海浪吞没的囚笼,以及那瓶从未存在的“迷幻幽梦”。
薇拉舔去唇角的血迹,将最后一滴香水抹在他的锁骨凹陷处。“约瑟夫,若您真想留住‘真实’……”她抬手扯开丝巾,露出与他相机铭牌同样纹路的伤痕,“何不撕碎所有镜像?”
黑匣子坠地炸裂的瞬间,暗红液体与显影药水交融,蒸腾起一片迷离的雾——而他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庄园的暮色里。
约瑟夫的黑匣子摔裂在地,玻璃碎片扎进掌心。他跪坐在暗房的积水里,看着显影液中浮现的底片——那是一张他从未拍过的照片:薇拉赤足站在玫瑰丛中,裙摆浸染血色,而她的身后,赫然是他举着相机的身影。
“您总以为自己是记录者,可谁来记录‘记录本身’?”薇拉的香水味突然笼罩下来,她蹲下身,指尖蘸取他伤口的血,在底片上画出一道螺旋纹路,“就像这瓶‘迷幻幽梦’,您以为调制的是香气,实则……”
她突然咬住他的耳垂,温热的吐息混着铃兰与铁锈味的血腥气,“在调制一场完美的遗忘。”
约瑟夫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却在触碰到她冰冷的骨节时骤然僵住——她的皮肤下浮现出与他相机铭牌相同的纹路,像是某种被移植的机械零件。暗房的灯光忽明忽暗,映出她眼底翻涌的银灰色雾气。
“姐姐的香水瓶,”她的指甲在他掌心划出细痕,“不过是装着记忆的容器。而您……”她翻身跨坐在他腿间,丝袜摩擦过他膝盖的疤痕,“才是那个亲手将记忆刻进血肉的人。”
庄园的警报声撕裂夜空。约瑟夫拖着薇拉冲进焚化室,火焰正舔舐着地板缝隙。她突然转身抵住他,高跟鞋陷进焦黑的木屑:“现在逃还来得及吗?还是您更想看‘真实’在火中重生?”
他举起黑匣子对准她燃烧的裙摆,却在快门按下的瞬间被她吻住。灼热的唇齿间,他尝到了海盐、显影液和某种甜腻的苦杏仁味。当她的指甲掐进他后颈时,他听见机械齿轮在她脊椎深处转动的声音。
“姐姐的香水……其实是用我的血调制的。”她在他怀里碎裂成无数数据流般的光点,声音却在火海中回响,“而您,约瑟夫先生,才是这场镜像游戏真正的……”
轰鸣声吞没了最后一个音节。
……
次年拍卖会上,一瓶名为《迷幻幽梦》的香水以天价成交。标签上写着:“前调——显影液与铁锈;中调——焚毁的记忆;尾调——未完成的镜像。”
而某位摄影师的暗房里,一张焦痕遍布的底片正在显影——画面中,两个身影在火光中重叠,他们颈间的锁链缠绕成相同的齿轮纹路,宛如永不分离的双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