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的夜色被月光染成银灰色,调香师薇拉·奈尔独自站在实验楼的露台上,指尖摩挲着腰间悬挂的小香水瓶。她的紫裙在夜风中微微摆动,发丝间残留着“忘忧之香”的气息——那是她亲手调制的、能让人短暂遗忘痛苦的香水。然而此刻,她却无法逃避记忆中那双溺亡在消毒水气味里的蓝色眼眸。
“你又在这里发呆。”
约瑟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贯的慵懒与不耐。他倚在门框上,黑色礼帽下藏着锐利的目光。薇拉没有回头,只是轻哼一声,像是故意忽略他的存在。她知道,这个总是以“教授”自居的监管者,正在等待她主动开口。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像玫瑰花瓣剥落时的簌簌声,“‘忘忧之香’的配方里,有一滴眼泪。不是我的,是你妻子的。”
约瑟夫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缓步走近,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笼罩住薇拉纤细的身形。“你总爱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他伸手拨开她鬓边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垂的温度,“就像你明明害怕消毒水的味道,却非要靠近我的实验室。”
薇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当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的酒精与铁锈味几乎让她窒息。可如今,那股味道却成了她潜意识里唯一的锚点——每当她试图用“忘忧之香”抹去记忆的裂缝时,总会在最后一刻被某种本能拽回现实。
“你到底想忘记什么?”约瑟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骨头。他的另一只手迅速抽走她腰间的香水瓶,倒转瓶身,一缕淡紫色的液体滴落在她脚边的大理石地面上。
“别碰它!”薇拉猛地挣扎,却被他轻易按在墙上。她仰头瞪着他,黑色面纱下泛起危险的光,“你根本不知道……那瓶香水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或许我不该知道。”约瑟夫俯身逼近,呼吸扫过她锁骨处的香水试纸,“但我知道,你每次用它逃避的时候,都会偷偷留一滴眼泪在瓶底。”
薇拉瞳孔骤缩。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那些混入香水的泪滴,是为了掩盖她对姐姐记忆的愧疚——那个被她亲手推入消毒水池的双生姐妹,那个用生命为她铺就“薇拉·奈尔”之名的灵魂。
“你以为我可以原谅你?”约瑟夫的语气突然变得冰冷。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身拿起桌上的相机,镜头对准她:“你记得这张照片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夜晚,你站在天台边缘,身上沾着铃兰花的香气,像一朵随时会凋零的玫瑰。”
薇拉的指尖微微颤抖。她当然记得,那时的约瑟夫用照片锁住了她的灵魂——就像此刻,他用相机的闪光灯撕开了她所有精心构筑的面具。
“你一直在等我忘记。”她忽然笑了,声音轻得像是叹息,“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更害怕你记住?”
约瑟夫的手指在快门键上停顿了一瞬。他缓缓放下相机,转身将她拥入怀中。薇拉的香水与他衣襟上的消毒水味道纠缠在一起,形成某种奇异的平衡。
“那就别再逃避了。”他的声音闷在她耳畔,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让我陪你记住一切。”
露台外,乌云遮蔽了月亮。而庄园深处,某间实验室的灯光悄然熄灭,两个身影在黑暗中融为一体,仿佛要将彼此的过去与未来,都封存在那瓶未完成的“忘忧之香”里。